那人本已要去，见这家子老太太出来，只得又立住脚，洋洋做了个揖，说道：“老太太客气了。”

夏春朝浅浅一笑，点头道：“我当家这些年了，人来客往哪一次不是我出面号召。老太太早该说这话来，如何今儿才说？如果当真是哪家的男当家来了，我天然命人请老爷返来。这个李福，想必只是人家府上的一个外管家。算起来，不过是个下人，又何必实在汲引？做的过了，反倒惹人看不起。何况，我也并未曾失了礼数。”

夏春朝乍闻此讯，倍感惊奇，当即说道：“我们同这甚么侯府自来没有来往，他们倒如何俄然来给我们送礼。”一言落地，蓦地想起昨日陆诚勇当街拦马一事，微微沉吟，便叮咛丫头穿衣梳头，打理妆容妥当。也不及吃早餐，就带了人出门。

陆贾氏坐在位上，面色沉沉，一言不发，两道扫帚眉间或一抽。宝莲在旁看着，知她这是心有不愉，试着问道：“老太太，这里风大，客已是去了，不如我们也归去？”陆贾氏却如不闻，坐着纹丝不动，半日方才抬身道：“也罢，你们太太也不好了一贯，我们畴昔瞧瞧。”宝莲赶快扶了，又陪笑道：“奶奶今儿想必身上有些不快，老太太却不要与她计算。”陆贾氏眉毛一挑，向她笑道：“你们奶奶如何了？”宝莲一时语塞，只听陆贾氏又道：“你们奶奶说的，倒都是大实话。”说着，就抬步下阶。

陆贾氏在堂上坐了，又一叠声叮咛重新给人上茶。

宝儿手脚慢，一时不及过来，珠儿便趁空问道：“奶奶今儿对老太太说话很不客气呢。”夏春朝笑了笑，并没接话。珠儿又说道：“我如何觉着，迩来奶奶的性子变了？老太太、太太跟前是不似以往那般恭敬了，连和少爷也拌起嘴来了。”

宝儿送了稀饭咸菜点心出去，服侍夏春朝用饭。夏春朝吃了两勺粥，俄然记起一桩事，便说道：“你们谁往太太房里走一遭，说我把长春调给女人了。太太房里缺了人，今后再添上就是。”

陆贾氏神采一沉，说道：“你懂些甚么，那些话不过是个由头。人家出入朝堂的，动静岂不更通达些！”说着，顿了顿又沉声道：“春朝丫头，往昔如何，就不提了。现在勇哥儿做了官，我们家凡事都要立起体统来，方才不失了身份面子。就如本日如许的事，你一个内宅妇人，怎好就走出来见客？家里上有我，中有你老爷太太，随便禀告一个，也轮不到你来见客。少女嫩妇的，就走出来，岂不令人嘲笑？你今后言行需得留意，同那些诰命来往也想着自家的家世身份。既是勇哥儿的颜面，也是你的高贵。”

夏春朝先不答这话，只问道：“你觉着我如许是不对么？”珠儿摇了点头，说道：“奶奶自有奶奶的事理，何况太太偶然也很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