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没能实现他的依托，这类依托也只好转移到还未出世的孙子身上。

恍忽间，仿佛又听到他最后耳入耳到的，那淡然沧桑的声音：“放下……执念……”

他仿佛在做一场大梦，不知梦里是真，抑或梦外是真。

李屠户倒床就睡，李长安帮他掖了掖被角，闻着酒气冲天，便听李传垠哼哼唧唧，醉眼迷离道：“你说，你爹我虽安闲，但那窑子逛多了，却也腻歪。何况这么久了，也就睡了些庸脂俗粉，连那粉玉楼头牌碧云女人的手都没摸到过。你啊，你若能成器，莫说……莫说碧云，干脆连着那甚么赤朱白黑黄绿云，都一股脑给弄过来，大被同眠，岂不……快哉……快哉……”

李长安催问：“如何了？”

…………

李长安默不出声，点点头。

李屠户叹了口气：“你是块读书的料子，是我造了太多杀孽，让李家这一代出不了举人。”

没人晓得，这个没做太重活的墨客是如何把李屠户膀大腰圆的身子背归去的。

他娶不到标致老婆，睡不到粉玉楼头牌的碧云女人，便因为干的是下九风行当，没法出人头地。而读书就能出人头地，他因而把本身的遗憾依托到了儿子身上。

顿了顿，他问李屠户道：“你不活力？”

十三岁那年，李长安被李传垠赶鸭子般逼去测验，过了县试，考成童生。

他在书桌上执笔的手，或许更适合用来拿刀。

当晚，李屠户醉醺醺回家，身上还带着些未散去的脂粉味，天然是打青楼里逛过一圈了。

他仿佛天生便会使刀，脑中闪过莫名的词汇，四象劲、地杀诀……

老旧的桃木柄被李传垠的汗水浸渍了很多年，光滑而不溜手。

…………

厥后，李传垠也终究放弃，不再多管。并且昔日从不准李长安沾他的肉摊买卖，厥后也主动让李长安畴昔帮他算账。

又过两年，李长安读书更加懒惰，街坊邻居只说李长安没读书的命。

偶尔，眼睛掠过柜中蒙尘的《神洲述异志》等杂书，李长安或有错觉，本身仿佛去过书中的某些处所。

这类不安，他也曾感受过，就在他成年后，觉得这一辈子就要这么畴昔了的时候。

到菜场后，本来熟谙的街坊邻居站得老远，恐怕跟他扯上联络似的。

曹老夫干着嗓子，咽了口吐沫，道：“老李死了，就在菜场……”

李长安见到仰倒地上的李屠户，胸口还插着他用来杀猪的那把屠刀，蹲下去，伸手放在李屠户上唇试了试――人还是热的，鼻息没了。

他单独一人将养父火化，装进人头大小的一个骨灰坛子里。

偶尔，李屠户想到那李长安幼时曾惊鸿一现的白衣人，心中暗骂：“说甚么能有一番成绩，想来是个江湖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