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长庚像大多数当爹妈的一样，孩子有前程了，就爱显摆显摆，“我们家小树啊，给王爷相上了，要上贤亲王府做戈什哈了。”

师父是明白人，她到他身边六年，是他看着长大的，现在要走，三言两语的，人家感觉你翅膀硬了，收不住了，伤了他的心。可要说得太明白，她也有忌讳，兜底儿取出来，不晓得人家甚么想头，万一有个闪失，悔怨就来不及了。

揣摩了好些天的题目处理了，该当欢畅，但是松快不起来。她怏怏进了门，街坊打号召，随口一应就打发了。在屋里呆坐了会儿，把酒菜都归置起来，拿竹篾的罩笠扣好。时候还早，她闲不住，清算屋子吧，这儿擦那儿擦的，连那只熏得乌黑的锡茶吊都擦亮了。

市道上收徒的都有定规，入了师门，像签了卖身契似的，你出师，得先给师父干上几年，等师父回了本儿，你才气够自主流派。像她如许半途撂挑子的，师门不放行，你就是烂也得烂在这儿。

“好啊，”乌长庚笑道，“那可没准儿，姑奶奶的出息说不到头，找个好半子，甚么都齐了。”

跟着进门，师父在桌边上坐着，揭开罩笠一看，嗬了一声，“今儿菜色不赖，肉是主要的，兰花豆我瞧着挺好。是五香的吗？盐焗的我可不喜好，忒咸了，吃多了齁着。”

她应个是，手里执壶，并不一块儿吃喝。师父半天没言声，耷拉着眼皮瞧着酒杯，隔了一会儿叹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也别难受，又不是甚么了不起的大事儿。出了我这师门，还在四九城里转悠，想见还是能见着。人和人啊，别说门徒了，就是闺女，该嫁人还得嫁，没有留一辈子的事理。就是我呀……有点儿舍不得。到底在身边这么些年，我对待你和夏至，就像本身亲生的一样。”

定宜傻了眼，她看低了师父，满觉得他光晓得她想入王府，本来他连她的出身都晓得。再说他提的题目，她真还没考虑过。王府大院，出来不易出来更难，她一门心机上长白山，成果把那么要紧的事儿给忘了。

出门立在檐下看，傍晚的天涯怒云层叠，蜻蜓成群高空飞过，胡同里响起了孩子们荒腔野调的歌声：“老琉璃3，飞过来……”

定宜一听就哭了，本身背着人筹算盘，实在师父全晓得。她这一回回往王府跑，师父没指责她甚么，因为由头至尾就没想着扣下她。

师父这么好，她满心的五味杂陈，离了座儿跪在桌旁，哽咽道：“我是有苦处的……师父，我到哪儿都不能忘了本身是您的门徒。”

他进屋了，定宜看着师父的背影，内心愈发难受。老头平时话未几，人却透着利落，刚才那两句说得，仿佛早看出甚么来了。她叹了口气，他必然感觉她瞧不上刽子手的活儿，一门心秘密攀高枝儿，白眼狼养不熟，白心疼五六年。想到这里，本身眼眶子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