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微斜，金色的暖阳勾画出不远处矗立的城楼，飞甍跃瓴，巍峨沉默。由角楼垛口斜切下的一道光，将城门分作明暗两片六合。

但是这个角度，崔琼已勉强能看到长平伯府的大门，她果然看到府门前挂着挽绸和白灯笼，顿时泪如雨下。

卸了木枷，崔琼又朝着姜念晚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薛家失势时曾逼迫过很多百姓，本日围观的百姓里喝采的天然不在少数，姜念晚只需听着他们一次次的喝彩，便能猜到是谁的脑袋又被砍下来了。

本应在中晌之前就出城门的车队，因着半途文书的担搁，日头偏西了才赶至城门前。

方才砍下薛淮人头的侩子手，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崔琼按在地上！

不过噪杂好热烈的人群里，很快就有人给出了答案：“传闻曹世子昨夜突发高热，长平伯夫人连夜请了大夫进门，却直到凌晨都未能退热！从伯府出来的大夫说，曹世子所患的是怪疾，药石无医！”

“风云变色难瞻望，是喜是忧无定命。”陆绥卿故作高深地说了句，便不再细讲。

姜念晚心下不由狂喜，忙推开面前的那把伞，也顾不得惊骇刑台上的血腥和人头，双手支起喇叭，对着跪在高台大将要行刑的崔琼大喊：“曹栋死了——”

“是……”姜念晚天然盼着出事的人是曹栋，可当下却不能肯定。

是以姜念晚松了手，陆绥卿将伞遮挡在二人面前，劈面的惊叫声和哭嚎声震耳欲聋。

只要走畴昔，仿佛而后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干系。

“你是不会惊骇，但会难过。”陆绥卿说罢这话，抬手表示，车队调转方向重新启程。

陆绥卿便道：“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骇和扭曲，双目微阖，嘴角轻翘，她瞑目了。”

崔琼所处的台子高，上面乱糟糟的那些话她本来听不清楚，可当姜念晚如许大声一喊，她便听清了。

“陆绥卿，感谢你铤而走险帮我分开上京。”

“姜念晚，如果你情愿留——”

磕到第三个时，侩子手高高举起了大刀，陆绥卿也及时支起了伞，姜念晚没有看到崔琼人头落地的模样。留在她内心的，永久是崔琼最后那一刻满足的笑容。

她的角度恰都雅不到长平伯府的大门，这会儿也顾不上任何，膝行着往一旁快速挪动。监斩的官员瞥见了仓猝制止：“快按住她！她想逃！”

陆绥卿瞥见了，便将手里握着的那把油纸伞往上抬，却被姜念晚一把按住他的胳膊。她冲他摇了下头，道：“你忘了，我是医者。”

即便姜念晚不是真正的崔琼，亦能体味到此事的讽刺！乃至于敛回视野时，犹带着几分嗔怒：“陆大人方才说的那句‘倒也一定’，是何意？”

这两行泪，自是欢畅的。

姜念晚惶恐地转头去看，公然瞥见曹府门前挂起了两盏白灯笼，而挂灯的人这会儿正踩着木梯去另一边挂素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