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橘闻言乃道:“你另有脸往这里说!我且问着你,女人那金凤那边去了?”那媳妇讪嘲笑道:“若说那凤,原是我们老奶奶一时输了钱手头紧,暂借了去当;只是到底是主子的东西,我们也终久是要赎的。现时却求女人想个法儿,先将人救出来才好。”绣橘便说:“你休将这两桩事儿绞在一处。莫非还拿这凤威胁女人去讨情不成?”便向小丫头道:“将这水泼了,另寻洁净盆儿来!瞧不见女人要梳洗,尽管死站着何为么?”
王住儿家的闻得绣橘指桑骂槐,一时脸上红一阵紫一阵的;又欺迎春平日和顺,乃向绣橘嘲笑道:“女人也太仗势了。你瞧瞧,满家子的妈妈□□,谁不仗着主子哥儿多得些益?若说我们不得益也就罢了;自从邢女人来了,这里又添了一名女人的使费,我们也不知背后赔补了多少呢!这账儿却如何算?”绣橘不待说完,便照着他脸高低死劲啐了一口,道:“放你的屁!女人何曾找你们要甚么?我同你算上一算!”那媳妇见绣橘啐他,也自急了,嚷道:“算便算!阿谁怕算不成?当着女人的面儿,我们且好生算一回;就是到太太面上,我也不怕!”
这媳妇儿原是料迎春不是邢夫人亲生,不过是面上情儿,定然不敢去那边聒噪的;正在那边对劲胡说,忽闻丫头报说邢夫人来了,先自色彩一变。邢夫人却早同春喜夏喜往这边房里来,前面司棋捧着一碟果子;闻得屋里吵嚷,先不忙出来,且摇手止住人不教往里报。及至听了这话,方令人传了一声,自领着丫头们出去,见世人忙施礼,乃向司棋道:“你们女人在这里教人吵得这般,你是他跟前第一人,就这们站着?”司棋原已站在院入耳了半晌,早已不忿;邢夫人方才又叫他畴昔嘱了,他本是下意要跟着迎春的,天然万事以迎春为先;现在得了邢夫人的话,乃应了一声,将盘子往桌上放了,上去照着那媳妇面上就是一掌。邢夫人见了,嘲笑道:“现在这里也大不像了,甚么人都敢来吵嚷!你们女人好性儿,伏侍的就该替主子经验着,莫非等女人亲身脱手不成?”
一时下人来回说措置罢了,贾母自去歇晌,大师散出。邢夫人往王夫人处坐了一回,心下惦记迎春,恐他本日臊了,心中不安闲,便告别出来,又往他房中去。迎春闻得人报母亲来了,忙接了出去,司棋奉茶毕,邢夫人因说道:“你们下去,我同女人说话。”世人见邢夫人沉着脸,只道本日恼了,忙不迭出去将门闭上了。邢夫人见人皆出去了,方拉着迎春道:“我的儿,今儿勉强了你。你那妈妈子不像,现在但是打收回去了;到时我令你哥哥嫂子严加怒斥这家中之人,必不令他们往外去坏你名声;那妈妈也送到我们庄子上教人看着,定然不教肇事。”迎春闻言,忙道:“我未曾勉强得。母亲满心疼我,为着我这事也不怕获咎了二太太,更顶了个驭下不严的名儿,我只要感戴不尽的。”邢夫人听了,叹了几声,拉着他的手道:“你这性子是极好的,只是太温厚了些儿;我先时髦将来这府里,你院中的下人都是那起子黑心人弄的牙尖嘴利的一起子来,竟敢辖制起蜜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