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感觉有理，想了想，道：“听你的意义，倒像是附和？”

林如海上班之前先执笔写了一张帖子，命人送往江家，乃云登门回访。

黛玉点头道：“一定。我晓得君子一诺重令媛，也信赖江老的为人，然事光临头，多少信誉都是能随风而散的，偶然候最不能信的也是信誉。自古以来书上写的那些故事，戏台上唱的那些戏，莫非你还不明白我说的是究竟？若公然大家信守承诺，阿娇不会退居长门让位于一介舞女，卓文君不会做出白头吟，莺莺不会被始乱终弃，金屋之诺、夜奔之情、西厢之约竟都成了笑话。帝王之金口玉言尚且如此，何况别人乎？”

林家后继有人，不致绝了香火，若不是他到了这把年纪，早已不在乎膝下萧瑟之事，恐怕就要因为江家此诺而动心了。

紫鹃笑道：“我说女人到底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固然我常常把民气想得极坏，但女人也不能到处都跟我似的。偶然候多心是功德，防患于已然，偶然候太多心反不好。江家肯在提亲之前将此隐疾奉告老爷，就申明其胸怀开阔，如果别人只怕早瞒着我们先求了亲再说，以是，也必定不会因为咱家不承诺就翻脸结仇。”

紫鹃方冒充回嗔作喜，道：“好处我已经说了，剩下的天然不好了。实在若说不好的，也只江六爷这一项弊端，别的都没甚么。我先前说的是油滑情面好处，便是和他们家攀亲的好处，我说的另有所图，岂能怨他们对我们家有所图呢？虽说他们图的不是好处，只是女人，但也是有所图的，以女人看来，未免不诚，便不肯意，但是如此？”

婚姻关乎毕生，她没有资格插手。

黛玉笑道：“就是你替我练字呢，我也不奉告你！”

紫鹃道：“女人还是想着如何回老爷的话罢，别想这些劳什子了。”

紫鹃道：“这桩婚事有好，也有不好，端的如何看如何想了。我是外人，我说的都不算，因为这是女人的毕生，外人都不能指手画脚。老爷说，让女人本身拿主张，女人就好生地考虑几日，应之无妨，不该也无妨，但凭本心。”

黛玉叹道：“知我者，紫鹃也。”

紫鹃细心想了想，笑道：“女人别怨我说话俗，我原是个俗之又俗的人，想得更近乎油滑情面，是以缺了本性。我最喜女人的便是女人本性天然，不为世俗折腰。我当初应下陆家的婚事，与其讨情分，不如说更油滑。我当时想的是门当户对，想的是士农工商中士族的职位，想的是他的身家环境俱合我意。我晓得他对我有情，但是我并无此情相对，唯愿今后有所相报，此时是不能了，未曾朝夕相处，如何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