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满心想凤姐,只不敢往荣府去了。贾蓉两个又常常的来索银子,他又怕祖父晓得,恰是相思尚且难禁,更又添了债务;白天工课又紧,他二十来岁人,尚未结婚,迩来想着凤姐,未免有那“指头告了消乏”等事;更兼两回冻恼驰驱,是以三五下里夹攻,不觉就得了一病:心内发收缩,口中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黑夜作烧,白天常倦,下溺连精,嗽痰带血。诸如此症,不上一年都添全了。因而不能支撑,一头睡倒,合上眼还只梦魂倒置,满口胡说胡话,惊怖非常。各式请医疗治,诸如肉桂、附子、鳖甲、麦冬、玉竹等药,吃了有几十斤下去,也不见个动静。
盼到早晨,公然黑地里摸入荣府,趁掩门时,钻入穿堂。果见乌黑无一人,往贾母那边去的流派已倒锁,只要向东的门未关。贾瑞侧耳听着,半日不见人来,忽听格登一声,东边的门也倒关了。贾瑞急的也不敢则声,只得悄悄的出来,将门撼了撼,关的铁桶普通。此时要求出去亦不能够,南北皆是大房墙,要跳亦无攀附。这屋内又是过家声,空落落;现是腊月气候,夜又长,朔风凛冽,侵肌裂骨,一夜几近未曾冻死。好轻易盼到凌晨,只见一个老婆子先将东门开了,出来叫西门。贾瑞瞅他背着脸,一溜烟抱着肩跑了出来,幸而气候尚早,人都未起,从后门一径跑回家去。
贾瑞听了这话,更加撞在内心儿上,由不得又往前凑了一凑,觑着眼看凤姐带的荷包,然后又问带着甚么戒指。凤姐悄悄道:“放尊敬着,别叫丫头们看了笑话。”贾瑞如听纶音佛语普通,忙今后退。凤姐笑道:“你该走了。”贾瑞说:“我再坐一坐儿。――好狠心的嫂子。”凤姐又悄悄的道:“大天白日,人来人往,你就在这里也不便利。你且去,等着早晨起了更你来,悄悄的在西边穿堂儿等我。”贾瑞听了,如得珍宝,忙问道:“你别哄我。但只那边人过的多,如何好躲的?”凤姐道:“你只放心。我把上夜的小厮们都放了假,两边门一关,再没别人了。”贾瑞听了,喜之不尽,忙忙的告别而去,心内觉得到手。
谁知这年冬底,林如海的手札寄来,却为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归去。贾母听了,未免又加忧愁,只得忙忙的办理黛玉起家。宝玉大不安闲,争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拦劝。因而贾母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返来。一应土仪川资,不消烦说,天然要妥贴。作速择了日期,贾琏与林黛玉告别了贾母等,带领主子,登舟往扬州去了。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化。
倏又腊尽春回,这病更又沉重。代儒也着了忙,各处请医疗治,皆不见效。因厥后吃“独参汤”,代儒如何有这力量,只得往荣府来寻。王夫性命凤姐秤二两给他,凤姐回说:“前儿新近都替老太太配了药,那整的太太又说留着送杨提督的太太配药,偏生昨儿我已送了去了。”王夫人道:“就是我们这边没了,你打发小我往你婆婆那边问问,或是你珍大哥哥那府里再寻些来,凑着给人家,吃好了,救人一命,也是你的好处。”凤姐听了,也不遣人去寻,只得将些渣末泡须凑了几钱,命人送去,只说:“太太送来的,再也没了。”然后回王夫人,只说:“都寻了来,共凑了有二两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