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劲浓时易布施,受恩深处胜亲朋。
刘姥姥屏声侧耳默候。只听远远有人笑声,约有一二十妇人,衣裙窸窣,渐入堂屋,往那边屋内去了。又见两三个妇人,都捧着大漆捧盒,进这边来等待。听得那边说了声“摆饭”,垂垂的人才散出,只要服侍端菜的几小我。半日鸦雀不闻以后,忽见二小我抬了一张炕桌来,放在这边炕上,桌上碗盘森列,还是满满的鱼肉在内,不过略动了几样。板儿一见了,便吵着要肉吃。刘姥姥一巴掌打了他去。忽见周瑞家的笑嘻嘻走过来,招手儿叫她。刘姥姥会心,因而带了板儿下炕,至堂屋中,周瑞家的又和他唧咕了一会,方过蹭到这边屋里来。
那刘姥姥先听告知艰巨,只当是没有,内心便突突的;厥后闻声给她二十两,喜的又浑身发痒起来,说道:“嗳!我也是晓得艰巨的。但鄙谚说:‘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凭他如何,你老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周瑞家的听她说得粗鄙,尽管使眼色止她。凤姐听了,笑而不睬,只命平儿把昨儿那包银子拿来,再拿一吊串钱来,都送到刘姥姥跟前。凤姐乃道:“这是二十两银子,临时给这孩子做件冬衣罢。若不拿着,可真是怪我了。这串钱雇了车子坐罢。他日无事,尽管来逛逛,方是亲戚们的意义。天也晚了,也不虚留你们了,到家里该问好的问个好儿罢。”一面说,一面就站起来了。
刘姥姥只闻声咯当咯当的响声,大有仿佛打箩柜筛面的普通,不免东瞧西望的。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秤砣般的一物,却不住的乱幌。刘姥姥心中想着:“这是甚么爱物儿?有啥用呢?”正呆时,陡听恰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磬普通,不防倒唬的得一展眼。接着又是连续八九下。方欲问时,只见小丫头子们齐乱跑,说:“奶奶下来了。”平儿与周瑞家的忙起家,命刘姥姥“尽管坐着等,是时候,我们来请你呢。”说着,都迎出去了。
贾蓉笑道:“我父亲打发我来求婶子,说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日请一个要紧的客,借了略摆一摆就送过来的。”凤姐道:“说迟了一日,昨儿已经给了人了。”贾蓉传闻,嘻嘻的笑着,在炕沿上半跪道:“婶子若不借,又说我不会说话了,又挨一顿好打呢。婶子只当不幸侄儿罢!”凤姐笑道:“也没见你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不成?普通你们那边放着那些东西,只是看不见我的才罢!”贾蓉笑道:“那边如这个好呢!只求开恩罢。”凤姐道:“碰一点儿,你可细心你的皮!”因命平儿拿了楼房门钥匙,传几个安妥人来抬去。贾蓉喜的眉开眼笑,忙说:“我亲身带了人拿去,别由他们乱碰。”说着,便起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