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拿着团扇,只是笑,不插话,三人看去,只见粗纸上写着:寄贾子宝玉君,门外人周兴拜寄。
袭人奉了茶,感喟道:“宝玉才病了,不知外头哪个不知端方的人,竟然巴巴地吵醒了他。”
“是了,茗烟是这么说的,快看,我还要请你们替我解解是何意呢。”贾宝玉津津有味,他酷好诗词,念了第一首道:“逼真文笔足千秋,不是恋人不泪流。可爱同时不了解,几次掩卷哭曹侯。”
薛宝钗不由大摇其头,贾宝玉不喜四书五经,要学那狂放之辈,不能留意于孔孟之道、委身于经济之间,更与功名利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相差甚远了。
麝月又好气又好笑:“他也是男人,也是须眉浊物不成?”
薛宝钗笑道:“宋人戴植《鼠璞》有云,唐人李白不能屈身逢世,以腰间有傲骨。《晋书》有云,大笔如椽。想来这个叫周兴儿的此人,非平常之辈,内心必有一股清气,方能得此诗句,醉余奋扫如椽笔,写出胸中块垒时,好句!此人是把宝兄弟当作知己了,未则会面,然神交已久。”
“他这是在咒我不成?该死!该死!”贾宝玉跌足长叹,他这个时候还是还是懵懂顽童,反封建的思惟是不自发的,只要变成了自发,他才渐渐成熟了。
“没有啊,颦儿看了甚么不成?”薛宝钗惊奇道。
“何尝是那样了,依我看,是提示你人生无常,万境归空,需求早做筹算罢了。”薛宝钗一下子又把贾宝玉拉到了功名利禄上来。
薛宝钗不天然地拿着团扇,讪讪干笑,林黛玉看了心下大快,几近鼓掌称快,笑道:“姐姐今儿可看了甚么戏?”
这回薛宝钗不说话了,林黛玉似笑非笑:“都说姐姐通古博今,也忒藏拙了。”
贾宝玉笑道:“这个我就明白了,不消宝姐姐说,《庄子》上说了,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而浑沌死。兴儿是想说,浑沌本为天神,七窍一开,能辩白清浊,尚且要死去,而我一介俗人,定是比浑沌还要惨了!”
薛宝钗来后,因会皋牢民气,高低夸奖,人皆言黛玉不如,又有金玉良缘之说,是以黛玉常怀不忿之心,常常见面,总免不了唇枪舌剑。但薛宝钗听后,只是笑而不答。
“我晓得。”麝月皱了皱眉,翌日好歹还是偷偷说给了袭人,她毕竟是袭人一派,并且袭人的手腕无声无息,李嬷嬷都说“哪一个不是袭人拿上马的”。袭人也不知如何想,并不禁止。
贾宝玉听得赞叹不已:“怪不得宝姐姐通古博今,我可想不出来,便是阿谁周兴儿是个轻贱之人,但句句读来,像极了阮籍之辈,真乃知我心者。”
“可知你们没一个懂我的人,好轻易有了一个,可别放走了。”贾宝玉点头晃脑:“对了,可别奉告你袭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