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这才续道:“但是外甥在为人、学问上头,倘真能如老爷普通,姑太太、姑老爷一家想来也必定是心对劲足的了。可见老爷到底是在成全他。只不过,方才听老爷这么一篇,外甥对刘家女人的心机,拜先生入书院的真正情由,这些都是明白的。但还记得前头,老爷说外甥此来是为家里头为他议亲的事情,我却又胡涂了:五六年、七八年前的故事,外甥纵内心头另有疙瘩,放不下这么一小我,也不至于听着些风吹草动就远远地避出金陵城。况这婚事,哪家不是父母之命媒人之言,天底下再没有其他的事理。他就避出来,也不过是临时的一避。说的不好听些,‘躲得过月朔,躲不过十五’。一时父母长辈商定下来,莫非还不服从回家结婚的不成?到底不是小孩子家,如果这般心机,却也太好笑了些。”
范氏听到这里,叹一口气道:“如许说,公然是外甥的一厢甘心。但也幸亏姑太太见机,不然任由了小孩子家心机脾气,好歹不知地,万一闹出甚么事情来,但是平生的名节都完了。”略想一想,又说:“我也记得那刘家蜜斯,确切极斑斓漂亮的品德,又有一股子书香家世出来的清气,恰是个清明净白的好女孩儿。外甥心内里是她,目光竟也不算糟糕呢。”
顾冲点头道:“谁说不是如此?室家不齐,何谈治国平天下?年青人不晓得短长,有这些想头也就罢了。但借使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看不见,或瞥见了不晓得出声点醒,将他拨转回正路,便是极大的罪恶了。况在外甥,也不是能与不能,而全在他愿与不肯。倘能够解开了这个疙瘩,今后天然统统都好;若解不开,那就是白费了好学问好才调,将来耗损本身带累亲族都未可知。”
顾冲道:“如何不是如许。固然从王爷、太妃到王府高低都说不见怪,到底是一场天大风波,谢家高低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办理全面平度畴昔,老太太更是吃惊病倒,今后再没起得来床,拖了四五个月就故去了。虽说也是上了年纪,身上多多极少病痛,一时发作,毕竟不能熬畴昔,也是命数如此。只是事出有因,到底外甥这一场变故可算是触发的由头。就为着脸面,家里家外不准多言,单外甥自幼老太太偏疼宠嬖,说一辈子心机都耗在他身上也不为过,他本身心上如何过得去?但是外甥虽自认不孝的大罪,外人跟前也再不作出那些形状,只是内心里却纹丝儿不动。谢家老太爷、姑老爷下死命笞挞了几次,到底都不能改;恨得要远远送开,叫实在吃些大苦头,又是骨肉连心,上头几位叔老太太,上面姑太太总不能舍。万般没法,这才用了我的主张,将外甥送到明阳书院里头,拜在程叶知门下,并跟着黄、周、钱、黎诸位先生学习。一来是男儿正业,二来以此转移开贰心机,三来也叫他翻开眼界,看一看真正的读书治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