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睁着黑水晶白水银般的澄彻大眼，无辜反问：“珩儿又没出错，老爷为甚么要罚我？”寿宁侯夫人瞠目结舌。林珩又说：“再者，《礼记》有云：‘父慈子孝’，人伦本性也。父亲也不过是按着先贤的教诲行事罢了。”听到这，南安王妃掌不住笑道：“哎呦，我们珩哥儿如许灵巧聪明，谁舍得罚？”寿宁侯夫人也跟着笑道：“小人儿，确切聪明。”她到底还是要脸面，不过是和小哥儿说几句打趣话罢了，谁能当真？

林海见他到了，忙站起来，指引着他到各个席面上，与众位王公大人施礼问安。世人都见过了，不过是送见面礼、让座、酬酢、夸奖等事，林仁跟在他背面，双手捧满了东西，不过是泥金扇子、碧玺挂件、水晶鼻烟壶之类的物件。

史氏那里忍得住，正要反唇相讥。乐善郡王妃见她们说得很不成模样，本日是张氏寿辰，恰是喜庆的好日子，哪能让人搅结局，忙打断道：“史夫人，你看台上那位扮麻姑的孩子长得可好？”

世人也有见过，也有没见过的，都齐声夸奖不断。林珩展转于香粉堆斑斓丛中，有摩挲着他的脸，搂着不肯放手，也有拉着他的手，絮絮问话地。身上倒都挂满了世人送的见面礼，有通红汉玉的福禄长生玦、汉玉双莲佩，也有金嵌珍宝白玉荷包等不一而足。

“我们两家既是世交，发言也不必太拘束。竟是在家如何称呼，就如何称呼吧！何必文绉绉的介弟、世兄？”齐渝打岔道。“你竟叫我渝三哥就是。我哥哥们也是这么称呼。”林珩无法，只得开口呼道“澍大哥、濂二哥、渝三哥”。齐渝又说道：“你比我们都小，你在家有奶名没有？”林珩面上飞红，老太太老是叫他“玉哥儿”“玉儿”之类的，说出来也狎昵了。林珩不答，但架不住齐渝一个劲儿地诘问，只得小声喃喃答道：“玉哥儿。”

林珩忙叫张妈妈放他下地，按着张妈妈的提点规端方矩地给世人施礼问安。乐善郡王妃笑道：“好个灵巧的儿子。”又招手叫他进前来，细细地打量一回，笑着与林母说道：“好个整齐的孩儿。我看着眼热得跟甚么似的，夫人好福分。”

两边相互厮见施礼问好，林珩看了长身玉立在一旁，尚未被引见的少年公子一眼，扣问道：“不知这位是……”这公子才十一二岁的年纪，虽年纪不大，但身量甚高。他身穿青色织金云肩通袖纱袍，腰间系着五色鸾绦，风韵漂亮、神采英拔，脸孔间别有一种刚毅。齐渝抢着回道：“这位是我远方表弟竺臻，听闻本日林老太过分寿，他也跟着我们来拜寿。”林珩施礼道：“竺世兄有礼了。”竺臻回了个平礼。

齐渝嚷道：“既都见过了，可让我们出来了？依我说，你们礼数也忒多了些。”齐渝向来是口无遮拦，想甚么说甚么的主。林珩忙让道：“诸位里头请。”齐濂赔罪道：“我家小弟向来是没端方惯了，请世兄多包涵。”林珩笑道：“没甚么，介弟坦白也是一种好处。”世人见他老气横秋地说话，又是好笑又是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