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心中自有无穷懊悔,待要透露,却又说不出,正如鱼鲠在喉,吐咽皆不得法儿,难受得直要闭过气儿去。咳了半日,方才缓缓道:“昨夜水澄入我梦来,盈盈笑着招手要我与她同去。”说着眼泪又“扑簌簌”滚了下来。夜露情知水澄便是故去柳姨娘的小字,内心一阵恻然,又听贾敏语出不详,不觉泪流满面,感慨道:“太太,梦境都是虚言,你且……”便哭泣着说不下去了。
晨霜不敢劳动夜露奉侍,自个去拧了冰冷的手巾来敷脸。敷了半日,才略消一点红肿。贾敏不耐烦道:“去取了薄荷膏来擦。”这薄荷膏见效甚快,一会子工夫,脸上的红肿就渐渐褪去了。贾敏这才淡淡地说道:“这几日,你就埋头在屋里抄几遍《女诫》,待抄够了数,你再出来。”这是惩罚晨霜的意义了,却又不明说抄多少,晨霜期呐呐艾问起:“要抄多少才够数?奴婢还要给太太晨昏定省……”
但若贾敏去了,林海要让大爷兼祧两房,担当家业,另有谁能拦得住?那她辛辛苦苦诞下桂哥儿,究竟是为了甚么?眼睁睁地看着桂哥儿抱到贾敏膝下哺育,忍着母子分离的锥心之痛,还不是为了今后桂儿能记在贾敏名下,充作嗣子,到时能与大爷均分林家这偌大师产。贾敏万一放手人寰,她这点念想不就全落空了么?那此前吃的苦头咽的黄连汁水,不就白受了么?
晨霜毫不在乎贾敏的态度,自顾自地说下去:“不但我受太太的好处,大姐儿、桂哥儿、二姐儿几个也离不开太太庇佑。她们这般年幼,如果离了太太,不晓得要受如何的拨弄和痛苦呢?”贾敏听她说得不像样,忙喝止道:“你昏了头!嘴里胡唚甚么?老太太、老爷俱在,谁敢慢待林家子孙?”晨霜见贾敏声色俱厉,内心也有些惊骇,但犹自强嘴道:“老太太望七的人了,少不得过上十年五载就要久别了。当时候姐儿才多大,又未婚配……”
吐出来的话儿却叫晨霜噤若寒蝉:“每日先抄够十遍,交给夜露查阅。晨昏定省就不必了,好好歇上几日。桂哥儿养在我这里怕过了病气,我已经命人抱到老太太那边去养着。你不必挂记,恰好趁着这些光阴,好好修生养性。”这是要禁足晨霜的意义,却又不说关上多少光阴。晨霜遽然色变,仿佛万箭穿心,她晨昏定省不落,不过是为了能够多瞧上桂儿几眼。现在桂儿抱到林母处,她岂不是再也见不着了?须知她不过通房姨娘,那里有资格踏进老太太的院里。
贾敏端倪冷酷,
尚未说完,便被贾敏喝道:“开口!”竟是气得浑身颤栗,晨霜见她神采不好,忙“噗通”一声跪倒,口中犹自分辩:“太太,我今儿说得这些犯讳的话儿,句句出自肺腑,满是为太太和女人着想……”“掌嘴。”贾敏厉喝。晨霜怕把她气坏了,手上不敢游移,摆布开弓扇了本身十来巴掌。待贾敏气平喊“停”,她脸上早已一片红肿,满是红红的掌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