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子缘何会为你出谋？”周元笙凝眉，不过半晌也便点头道，“我明白了，本来你业已投了储君之怀。”

是夜，还砚斋中红烛明灭，彩鸳奉侍了周元笙换衣寝息，后者靠在枕上，低声道，“明日的东西都备齐了？”

薛峥神采惨白，双唇悄悄颤了几颤，虽是张口欲言，却到底无语凝噎，很久以后微微阖上了双目。

周元笙摆在几案上的手悄悄一抖，淡笑道，“不错，我几乎忘了，当年外祖父之事。”

周元笙凝神聆听，却感觉薛峥前面的言语垂垂支离破裂，盖过其声音的，是回廊外庸庸扰扰的鼓噪叫卖，是玄窗外腐败流淌的浅浅溪音，是浮穹之上云破风舞的猎猎空流。夏季寂静的光影铺陈开来，她怔忡凝睇，心中晓得，这或许便是她最后能抓得住的一线回想，关乎芳华，关乎爱恋，关乎她尚未开端便已仓促结束的神驰和，一点痴妄。

但是局势相干人等倒是齐齐失声，周府毫无动静，姑苏薛氏毫无动静，宫中帝后亦毫无动静，本来要提上日程的储妃人选之议，已悄悄被新年宫宴和随后将至的春闱大比替代，变成了无人问津，无人敢碰触的话题。

彩鸳忿忿道，“甚么没有证据，是老爷不肯彻查罢了。说到底这事捅出去，也还是周家没脸。可老太太、老爷不言声，愈发坑苦了女人，眼下竟没报酬女人出头了。”

薛峥依言就坐，垂目很久，只听周元笙问道，“外祖母安好？母亲安好？娘舅舅母安好？”贰心中便即一痛，缓缓点头，“都好。”周元笙又道，“母亲筹算何日返京？”薛峥迟疑一刻，应道，“总须过了新年，才好上京向帝后告别。”

周元笙着紧问道，“只要告别么？母亲……莫非没有应对之策？”薛峥轻声道，“阿笙，目下是何情势，对薛家有何影响，不消我说，你天然也是了然的。”

“阿笙……”薛峥颤声唤道，只是这二字出口以后，好久未有下文，半日收敛起容色，点头道，“你明白就好。”

只见周元笙双眉一挑，蹭地向后退了两步，强行扯回袖口，嘲笑一声道，“请二哥哥自重。”

流言传播的速率老是比端庄事要快上一程。何况正值年节，借着大家走亲探友，闲谈漫语之时，那关乎寄养于姑苏公主府上的周氏长女――怀据显赫命格，不日将入主东宫的谈吐，已是京师人尽皆知。

周元笙神采阴沉，摆手道，“不必说了，只等我明日见了他再作筹算。现在这府里，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薛峥微微一笑，还是无言以对。周元笙几近屏住呼吸，望着他，道，“统统相干之人，我尽数问过了，余下你我二人。我现在并无他想，唯有四字可表，便是，心如蒲草。”顿了顿，缓缓展颐道，“君心如何，还望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