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半倚在明黄软枕上,昔日俊朗的容颜因着年事和病因敏捷朽迈,却和丑沾不上边,少了独坐龙椅的天威寡然,多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儒雅。
半晌,在满宫哀哭下,崇文帝驾崩。
太后气得几乎摔了碗盏,“裴行远,当年你暗害先帝可曾想过本日!”
“明薇……”裴行远非常歉意道:“母后一向觉得,当年我动手暗害先帝,是因为求先帝将你赐婚于我未果,才动了杀心,乃至她恨了你半世。”
他却淡淡,如之前统统后妃的子嗣普通照礼封赏,并未几加存眷,却在同一年太子开蒙,亲身教骑射,指导文章,惹的合宫妒忌红眼。
很快,床上的人没了声音,手上倏然一松,他放开的那一瞬,谢贵妃泪流满面。
活着没甚么不好,总有人想活着,但他却活够了。
千秋万岁,长乐未央,背后含义不言而喻。
积存多年的话吐出,老太太身形微颤,已经忍到极限。
她还未至三妃时,裴行远对她固然不错,却还不到圣眷极浓,偶尔来后宫略坐,传出去也是陛下与贵妃相敬如宾,乃至不吝让人传出幼年旧事,成心偶然减轻她的身份,让嫔妃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死不改过!你下去后有甚么颜面去见裴家列祖列宗!”
往昔的细枝末节一点点在脑海清楚。
可裴行远晓得,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裴行远没有涓滴挣扎,也没有任何求买卖志的将手垂放在身侧,抬眼道:“那就辛苦贵妃喂朕。”
半个时候后,待到心境平复,才缓缓起家朝门外走去。
裴行远淡淡:“母后年事过大,不宜费心,先送归去。”
再厥后,有孕封妃后,她搬进了仅次于皇后职位的未央宫。
她一贯和顺小意,冰冷有脾气的模样甚少,或者说,自打入宫后,当年名动京都的谢家明珠早已收了闺阁脾气。
谢贵妃递药碗的手腕微微一颤。
建章宫明黄色的金幔跟着梁顶落下,淡淡的光打在他侧脸,裴行远说:“但朕不悔怨。”
他少时因生母早亡,被宫人苛待时,她端着架子冷斥下人的模样,和本日如出一撤。
裴行远笑了笑,“你想我喝吗?”
裴序虽未亲身关照,请的倒是天下名师。
他吃力地喘着气,眼皮逐步垂落,笑了笑,“等我身后,你就是太后了,母后大哥势衰,朕早已将她身后的虎伥拔洁净了,她动不了你。”
谢贵妃淡淡:“时候到了,陛下该先喝药。”
“另有序儿……我们的孩子公然如我想的普通聪明,他是我从最后就属意的太子人选,这天下毕竟是要交给他的。”
谢贵妃抬眼看他,四目相视,裴行远抬起手,指腹掠过她的侧脸,带着难掩的不舍,“你入宫那日,是我这辈子可贵高兴的日子,我便在心底想,定要给你最好的,才配得上微时相遇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