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正跟着皇后出来,听到这句,不觉便上前了一步。皇后按住她的手,缓缓地摇了点头。如懿心下担忧不已,转头望去,玫朱紫还在寝殿深处郁郁哀哭不止。
这便是后宫的闲话了,没有一日断绝,倒像是无边无边的春草,漫无边沿地滋长着。往这闲话的波澜起伏里投下一块惊涛巨石的,是玫朱紫的自缢。
玫朱紫只穿了一身素红色缀绣银丝折枝迎春的衬衣,外头披着一件石青刻丝灰鼠大氅,那青翠绿翠的素白底色,愈显得那脸没有赤色,唯有乌黑的脖颈上留着深紫一道勒痕,楚楚不幸地昭告天下,她是刚从鬼门关上被人拽了返来。
那宫女怯怯地摇点头,又昂首下去。
天子气得别过甚去,皇后亦不免含了肝火:“即便你没有家人需求顾及,也不怕连坐。但是皇上有甚么不疼你的,你便如许自轻自贱,等闲毁损本身的性命,岂不是孤负了皇上对你夙来的情意?”
宫里的闲言碎语一贯就比在阴暗角落里窜来窜去的蛇虫鼠蚁都要多。藏匿在宫苑红墙碧瓦之下的犄角旮旯里,嘈嘈窃窃,鬼鬼祟祟,交头接耳,蠢蠢欲动。像灶房里老鼠的窸窸窣窣,像墙头草左摇右摆,一只耳朵咬了另一只耳朵,好话赖话,一概咬着牙舔着舌头咀嚼着吐进吐出。只要添油加醋,没有短字少句。
如懿赶到的时候天子和皇后都已经在了。她请了安便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下。玫朱紫被皇后贴身的素心和莲心按住了坐在床上,兀自呜呜抽泣。天子气恼之余不免有些心疼,口气倒是非常峻厉:“宫中妃嫔自戕是大罪,你有甚么想不开的,竟然敢在紫禁城内自缢,也不怕添了宫里的倒霉!”
如懿心头一凛:“满宫里都在传?”
慧贵妃道:“皇上多有子嗣,大家无事,唯有玫朱紫的孩子有事,那便是玫朱紫的不祥了。与其留如许一个不祥人在宫中,还不如请玫朱紫移居宫外别苑,再不要住在紫禁城中了。”
天子的身材轻微一震,像是被她的话语深深震惊,旋即堕入更深的沉默当中。
“玫朱紫不祥,上承天恩竟然还会生出那样的孩子,如许阴鸷的祸水,是断断留不得了。臣妾想着,归正玫朱紫也是想不开了要自缢,不如成全她,让她陪着阿谁孩子去了,也算是积了阴德。”慧贵妃扶住天子的手臂,谨慎觑着天子的神采,意味深长道,“摆布阿谁孩子是甚么模样,皇上是亲目睹过的。如许的孩子,宫中是毫不能有第二个了。”
天子淡淡“哦”了一声:“只要如许的体例么?朕的本意,是想请几位法师超度以后便能够解了玫朱紫的软禁了。”
晞月收敛笑容,冷冷一嗤:“如许的话,何止是本宫,满宫里都在传着呢!现在只怕是玫朱紫足不出户,迟早也要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