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珈眉心一沉,正色道:“先帝在时,就宣称皇上是太后娘娘您亲生的,皇上不认您,莫非还要回热河行宫找出宫女李金桂的骨骸奉为太后么?也不怕天下人诟病?何况先帝虽有皇后,但厥后那几年形同虚设,六宫之事全由太后打理。您殚精竭虑,扶着他登上九五至尊的位子,这个太后您如果名不正言不顺,还能有谁?”
太后伸手用护甲挑了挑烛台上垂下的猩红烛泪:“天子宫里头的人虽未几,但从潜邸里一个个熬上来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儿似的?总有一个聪明聪明的,比别人警省的,晓得如何去做了。哀家没有亲生儿子当天子,没有正室的身份,如果再连天子的孝心尊敬、后宫的权益一并没有了,那才是甚么都没有了。”
她游移半晌,踏着满地月色悄悄走进。身后有在地上啄食米粒的鸽子,像是腾跃着的红色幽灵,只顾着贪吃,并不在乎她的到来。乃至,连一丝扑棱也没有。或者,比起殿中的人,它们才更像这景仁宫的仆人。
晚膳时青樱情不自禁地叮嘱厨房多做了两道天子爱好的小菜,固然明知如许的夜里,天子是必然不会在后宫用膳的,前朝有着一场接一场的大宴,那是天子的欢乐,万民的欢娱。但是她看着那些他平日所喜好的菜肴,也是欢乐的,仿佛她的情意陪着他普通,老是在一块儿。
福珈端了一剥削好的柚子,才打了帘子出去,便感觉寿康宫内阴暗狭小,不比昔日宫内的高大敞亮,连幽幽的檀香在袅袅散开,也感觉这里幽闭,未等散尽就消逝了。加上先帝新丧,里头的安插也暗沉沉的只要七八成新,心下便忍不住发酸。她见太后盘腿坐在榻上,捧了一卷书入迷,少不得忍了气闷,换了一脸笑容道:“福建进贡的柚子,酸甜凉润,又能去燥火,太后吃着恰好。”
落在偌大的紫禁城内廷外西路的寿康宫,是分歧于新鲜的东西六宫的,那是另一重六合,也是住着天子的女人们,也是帐帷流苏溢彩,阑干金粉红漆,宫闱里也垂着密密织就的云锦,提到手中沉甸甸、绵密密的,还是是上贡的最好锦缎,最最吉利快意的图案。但那锦缎不是欢乐六合,人月两圆,不是满心期许,空闱等候,而是断了的希冀,死了的念想,枯萎尽了的光阴,连最顾影
福珈笑道:“您能吃几口,也算是这柚子的福分了。”
阿箬的声音压得极低,语不传六耳:“老主子身边另有一个宫女叫绣儿的,是老主子带进宫的亲信。她偷偷跑来奉告奴婢,说老主子不大好,必然要见您一面。”她见青樱神采沉重如欲雨的气候,仓猝劝道,“奴婢多嘴劝小主一句,不去也罢。”
太后的轻叹幽深而低徊,如帘外西风,沉默穿过老气渐深的重重宫阙:“福珈,哀家并不是天子的亲生额娘,也从未被先帝册封为皇后。哀家统统的福分,不过是有幸抚养了天子罢了。哀家这个被册封的太后,名不正言不顺,天子要不把哀家放在心上,哀家也是没有体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