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二伯偷了这澡盆以后，就像他偷那铜酒壶以后的一样。

“不说，好孩子……”他拍着我的头顶。

我家是静的，特别是夜里，连鸡鸭都上了架，房头的鸽子、檐前的麻雀也都各自回到本身的窝里去睡觉了。

“有二爷，照你说的贫民是用不着澡盆的啰！”

走路的时候拖拖的，再不然就趿趿的。前边掉了底，那鞋就张着嘴，他的脚仿佛舌头似的，每一迈步，就在那大嘴里边活动着；后边缺了跟，每一走动，就踢踢趿趿地脚根打着鞋底发响。

我看着他开了很多时候，他用牙齿咬着他手里的那块小东西……他歪着头，咬得格格拉拉地发响。咬了以后又放在手里扭着它，而后又把它触到箱子上去试一试。

一被发明了以后，老厨子就每天戏弄他，用各种的话戏弄着有二伯。

祖父穿起衣裳来，带着我。等我们跑到配房去一看，有二伯不在了。

有二伯说：

厥后有二伯“跳井”“吊颈”这些事，都成了笑话，街上的孩子都给编成了一套歌在唱着：“有二爷跳井，没那么回事。”“有二伯吊颈，白恐吓人。”

有二伯去跳井，他的烟荷包、小烟袋都带着，人们推劝着他回家的时候，那柴堆上另有一枝小白蜡，他说：

有二伯一进了祖父的屋子，那摆在琴桌上的那口玄色的座钟，钟里边的钟摆，就常常格棱棱、格棱棱地响了一阵就停下来了。

是在同院住的担水的来报的信，又敲窗户又打门。我们跑到井边上一看，有二伯并没有在井里边，而是坐在井外边分开井口五十步以外的安安稳稳的柴堆上。他在那柴堆上安安稳稳地坐着。

等我抱着这罐子要下来的时候，可就下不来了。方才上来的时候，我登着的那箱子，有二伯站在那边正在开着它。

狗有狗窝，鸡有鸡架，鸟有鸟笼，统统各得其所。唯独占二伯夜夜不好好地睡觉。在那配房里边，他本身半夜半夜地就讲起话来。

“说甚么……”

“阳间没去过，用不消不晓得。”

有一回父亲打了有二伯。父亲三十多岁，有二伯快六十岁了。他站起来就被父亲打倒下去，他再站起来，又被父亲打倒下去。最后他起不来了，他躺在院子里边了，而他的鼻子或许是嘴还流了一些血。

“你二伯挂了绊脚丝了。”

因而把大师都笑坏了。

到厥后老厨子又说五十吊，又说七十吊。

那大澡盆是白洋铁的，在太阳下边闪光湛亮。大澡盆有一人多长，一边走着还一边咣郎咣郎地响着。看起来，很惊骇，仿佛瞎话儿上的红色的大蛇。

有二伯说：

厥后我家在五间正房的中间，造了三间东配房。

秋末，后园里的大榆树也落了叶子，园里萧瑟了，没有甚么好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