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这个题目就算宁远不问，也在满朝文武的肚子里转了无数个来回。

“膝下皇子初长成，外戚母族掌军权。中书令大人觉不感觉，这景象有些熟谙？”

皇子之师，又位高权重，沈方化在朝中不成制止成了众矢之的，无数眼睛瞄着他，七皇子与五皇子两派的人都想看看他接下来的态度。老中书令大人接受不住如此重压，很适时地“病倒”，天子格外开恩，允他乞假半年，于京郊新建的温泉山庄疗养，并暗里对沈方化嘱托：“远儿自幼体弱无人照拂，读书见地尚浅，还望沈卿在发蒙时多操心神。”

沈方化咳嗽了一声，仓猝起家回礼，“老朽无用，方才竟是睡着了，怠慢了九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如此直白干脆的言语，惊得沈方化额头沁出一层盗汗，仓猝用袖子悄悄携了两下，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九殿下此言差矣，纵使老朽与殿下有师生之缘，也千万不会行那结党营私之事。沈家高低，只忠于圣上，只忠于大梁天下，若殿下想从老朽这里获得甚么包管，恐怕要令殿下绝望了。”

两人偶然煮茶烹酒，经常引经据典相互回嘴，论到畅快之处，乃至忘了相互身份春秋，大有忘年之交的交谊。是以每次来这雪庐给九皇子讲课，沈方化的表情都是万分愉悦的。但是明天，沈方化的表情却没那么轻松，皱纹覆盖的眉间几近拧成了疙瘩，衰老面庞因一夜浅眠而显得愈发蕉萃。

“便如字面的意义。”

既是天子命令，沈方化不管甘心与否，都要为传道授业本分。是以自向来平莱山的半年，沈方化不消上朝理政，倒也便利了给宁远上课。稚童三岁开智，皇家子嗣都是早早就有博学大孔教诲经史子集。九皇子是在深宫里被放养大的，沈方化本来没对他报甚么但愿，乃至思疑他是不是连识文断字都有困难，但是出乎他料想的是，宁远的表示却与他设想中大相径庭。

是啊，为甚么当年雷霆之怒的天子对太子满门都未曾姑息，却唯独留下一个皇九子？大家都晓得斩草要除根的事理，说句不好听的，陛下与九皇子是父子，更是仇敌，以陛下多疑本性，莫非就不怕留下祸端，后患无穷？

“殿下请留步，老朽有些话要与殿下说。”

宁远朗声而笑，一变态日风雅浅淡，“中书令大人是明白人，当晓得宁远所言非虚。从父皇让您给宁远做讲课之师之日起，从我移出宫中借宿于沈家之日起，我的运气便与大人拴在了一起。不管大人情愿还是不肯意，你我此后早已经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骤雨初歇，庭前草木早就被花匠覆了厚厚的草毡保暖，远了望去一片枯黄，但在萧萧北风中，却并不感觉萧瑟，称着灰蒙天空，反而显出几分沉重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