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起了法国梧桐的落叶，天空阴沉沉的象要下雪，不过下午三四点的模样，马路上已没甚么行人了。

石野村又看了眼美人图，画上才子仿佛会随时转过脸来嫣然一笑。“老板说个代价。”

俄然半掩的店门猛地叫风吹得向内荡开，墙上挂的画轴也在北风中狠恶舞动起来，吓得本来躲在一边打打盹的小伴计赶紧去按墙上的画卷，却叫老板骂：“小赤佬，笨煞侬，还去勿去把门关特！”

男人看了眼老板：“五十块。”

老板是老江湖，一眼看出这男人对这幅画有兴趣，笑嘻嘻地讲：“先生好目光呀，这幅画老多辰光了，是老早个殷朝皇宫里流出来的，上头讲不定是个娘娘呢。”

男人推开老板的手：“感谢。我不抽烟。”

老板泰然自如地收回击又笑问：“叨教先生贵姓？”

老板赶紧讲：“石先生侬坐着下来等一等，我去拿。”又叫阿六头泡茶。

老板看石野村如许，将画轴卷起，往一边的桌上一搁，笑嘻嘻地说：“先生，侬看，这两幅画买归去挂了书房里廂一左一右多少有调子，以是这个价钿么也要上去点，侬里手，总归晓得一对的要比一只值钞票。”

石野村眉头动了动，他明天路过这家店是偶尔，可偏叫他瞥见了这幅画，倒象好久之前就瞥见过，不由自主地走了出去。对于一幅没丰年代、不知作者的画来讲一百大洋实在是贵了，石野村还是点了头：“能够，请卷起来。”

画轴上还是简笔仕女，这回是个侧面，虽说还是没画出五官来，可意态宛然和刚才那张较着画的是一小我。石野村的眼睛盯在画中人身上，再也转不开：“多少钱？”

石野村上车前又转头看了眼，古玩店已经关上了店门。

阿六头笑嘻嘻地哦了声：“先生还要不要看看其他的。侬看，格只花瓶是元青花，传闻几百年了。”

男人缓缓开口：“倒是绍兴御府的装裱，可没有落款，没有钤印，线条转折略见机器，即便宫廷画师，也不是甚么名家，马草率虎罢。”

在古玩店里担搁了会，再出来时天已经尽黑，马路两边的路灯点亮了，远处停在路灯下的克莱斯勒，黑漆在灯光的辉映下反射出寒光，穿戴礼服的司机往双手里呵了口热气，瞥见石野村走过来店门，赶紧将车门拉开，点头哈腰地叫了声：“先生。”

一看地点是霞飞路，老板笑得更高兴了：“先生，侬放心，我一订婚自送。”一面亲身将石野村送出门。

老板笑这着比了个手势：“石先生，侬看侬气度介大，目光介好，是不是再加一点点？”

男人微微欠身：“免贵，鄙人石野村。”

小伴计恰好摸到了电灯开关，啪地一下拉开，室内顿光阴亮起来，男人不由自主地眯了眯双眼，再伸开眼时，仕女图已新鲜起来，衣带临风，螓首微侧，一点樱唇还是鲜红。男人双眼盯在画像上，眨也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