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时的拍门声挽救了薛蟠。薛家的小厮端了醒酒汤儿出去,服侍薛蟠饮了,又出去。薛蟠捂着嘴,跑去屏风后大吐一通,不知如何弄的,出来后竟没甚么味儿。贾环猜背面应当是备下了香料。这么贵的酒楼,办事是应当殷勤些。
贾环反复了一遍:“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造衅开端实在宁,”疑问道:“这不像甚么好话啊。你说的判词,是现在戏本子上那样用来臧否人物的判词么?”
“没甚么吧,都是很浅显的女孩子。”贾环沉默了一会儿,不想多说,见他不依不饶,只好想了想,说:“元姐姐脾气端方,颇似我们老爷的为人,行事端方有度有端方,虽一贯看不大上我们,倒是从没有难堪的。当年选入宫中作了女史,便是用的贤孝才德的项目。端方上一点儿挑不出来的。二姐姐为人和顺沉默,不擅词锋,但很照顾弟妹,脾气不差。三姐姐聪明敏捷,在姊妹中是第一。四姐姐还小,一贯只跟着两位大些的姐姐行动,也没出过大忽略。”
薛蟠还听得有些意犹未尽,见他说完了,顿觉冷冰冰的,催着他多说些,他却再不肯说了。
贾环却又歪了歪嘴巴,说:“不会叫我说中了吧?”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绝对是薛蟠的黑汗青没跑了。如果他想接荣宁二府的势,跟贾政说一声儿,绝对比和贾赦说要靠谱。薛家是驰名的“珍珠如土金如铁”,在贾赦看来,还不知有多少银子呢。依着他的性子,薛蟠凑上去阿谀,哪有不狠宰一笔的事理。归正彼其间既是世交又是亲戚,花他两个钱,猜想薛蟠也不能太计算。
“甚么太子的私生女?秦氏?另有妃嫔?元春?等等,这些都有甚么干系?”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贾环顶着一头雾水,都被完整弄胡涂了,只好鹦鹉学舌似的反复。
他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倒引发了薛蟠的莫名不快:“喂,你就这么信赖你那‘元春姐姐’?你们好有十年没见了吧?人都是会变的。”
薛蟠仰着脖子一口把酒灌下去,哈哈大笑起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让我想想,如果真像你说的,那这世上又会多几个像是‘囊虫映雪’啊、‘凿壁偷光’啊之类的故事了。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喝酒,而是和不知多少人赔笑。夏季不知有没有一件破了洞的棉袄,夏天没有冰,只要蚊子和农活,那甚么的时候用树叶,没有树叶就用麻绳……”他说到这里,忍不住鄙陋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里就闪动起了泪花。他伸手去擦眼睛,说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
薛夫人当然只是个平淡的妇人,平生被束缚在后院,固然锦衣玉食,却没有多少见地,但她不是傻子,宝钗更是个聪明女人。偶然候,他乃至感觉,如果这个社会答应女孩子出去打拼创业就好了。如果接办家业的是宝钗,必然不会像他如许焦头烂额吧,她必然会有体例措置统统。她就是如许短长的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