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中午返来,却叫婆子们去二门抬进几个蒙了黑布的缸来,先不回房,探听得宝玉返来了,与众姊妹都在黛玉房里顽,便号召着婆子们抬着东西往黛玉那边去。
贾环摆手笑道:“薛大姐姐这是说得那里的话,不过是我们爷们儿吃顿酒,那里用得着这么拘束的。您这么说,倒叫我不敢答言了。”宝钗便点头道:“既是如许,我也放心了。”
贾环看着她姣好的脸颊,不觉悲从中来,直想抱住她大哭一场,又想本身冷静的悲伤一会儿,终究甚么也没多说,只是扯了扯嘴角,笑道:“看这天上快下雪了。”
内里人团团坐了一屋子,迎探惜三姊妹围着桌子坐着,身上穿戴新做的缎籽棉袄,宝钗站在她们身边,正凝神看着桌上的一瓶梅花,宝玉黛玉独坐在炕上说话儿。那梅花是一枝横逸斜出的红梅枝,姿势动听,刚好迎春头上也戴了一枝花儿,亦是红梅,相互辉映,煞是适宜。
贾环忙道:“可有挽救之法?她确是如先生所说,自来是个多思多虑的。只是这此中也有个原因,她原不是我们家的本家女人,她家倒是在南边儿,这多思多虑的弊端儿也有阔别父母故乡的原因。只求先生发挥妙手,救一救性命罢!”
这一日,因着前几日王夫人略染小疾,现在得愈,宝玉便说要去庙里还愿,一早出门会了秦钟,往家庙里去了。贾环也遁辞出去,带了桐叶并一个新来的名叫寄英的小厮出门。
“为今之法,若能少思少虑,今后得一个有财又刻薄的夫婿,可容她不生养,再寻一水土适合之地疗养几年,还或可望。”那先生摇了点头,见他还要再问,忙拱手道:“晚生就晓得这么多了,再多也不能了。承蒙府上看得起,事已办完,不敢多加叨扰,这就告别了,您留步,您留步!”说毕快步去了。
那先生为莫非:“这……”
贾环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又是一揖:“先生固然放心。医者父母,我断断不会因为先生说出真相就迁怒先生的。都中名医,何尝没有来看过,不过是开些承平方儿,人参肉桂的吃了几斤下去,还是一年年的不好。我度量着,再这么下去,她一定活得过二十岁呢!每次看她病得那样儿,不但她本身难受,长辈们心疼,就是我们见了,内心也难过。”说着泪都要下来了。
当下无话可叙。依贾政的意义,原是春季就要打发了贾环往金陵去的,不料又叫些琐事绊住了,考虑到时已寒冬,眼看着年节将至,小儿子年纪尚小,这时候分开父母更不好,一片爱子之心切切,便留他下来过了年再走。贾环得了这个空儿,每日里只拥炉读书,或与丫环们谈笑解闷,或与姊妹们下棋玩耍,欢愉非常。
他如许谦恭,倒是把贾环吓了一跳,忙跳开几步行礼道:“小子莽撞了。只是,我那姊姊自来体弱,未吃饮食便先吃药,果然不要紧么?我祖母年纪已大,想来听不得坏动静,我却想晓得真相,恳请先生据实以告,小子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