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屋子,远远的就见他的奶嬷嬷正训小丫头,中间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瓜子皮,不是小丫头磕的,就是他奶嬷嬷磕的――贾环更信赖后者,顿时就有些不快。
他眼睛睁大,和霁月大眼对小眼的对峙了一会儿,喉咙里含含混糊的咕噜了两声,还是不得不歪七扭八地推枕起家。
他长舒了一口气,这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劳累已久终究得以歇息的舒畅,又像一个渴累的行人好不轻易灌饱了水,说不出的轻松又舒畅。
见她不接话茬,贾环也不觉得意,独自去书房见父亲。内书房就在后院,畴昔也便宜得很。贾环想着约莫也并没有要紧事。公然贾政并无别话,只是叮嘱他少调皮些,大节下不要因贪玩误了功课。贾环唯唯应了,自回房去不提。
贾环看去,只见都是家常吃的,唯有一道拌笋丝是这个时节可贵的,便道:“这个粥拿给姨娘吃去,将汤泡饭与我一碗,再则这个笋丝留下,旁的你们拿去分了吃罢。”
这厢丫头小蝶上来叨教道:“哥儿,天儿晚了,摆饭罢。”
锦帘隔断了室外料峭的寒气,梅花香饼温馨地在博山炉里燃烧,室内一片暖香熏人。
本来政老爷的这个嫡次子很有些来源,出世时口中竟衔了一块儿五彩晶莹的美玉,老太太爱之如宝,恐怕他养不大,特命人拿他的名字写了条儿,大街冷巷的贴去,使贩夫走狗口里也能念诵,又命家下人等非论主仆皆唤他的名字,是以霁月也直呼其名,并不加以尊称。
霁月抿嘴,并不接话。
贾环半日未曾进饮食,腹中空空,心下却有些腻味,想了想道:“罢了,有甚么?”
霁月心道,就是要行动不便利才好,不然你一溜烟的跑了,叫我上哪儿找去,嘴上却顺嘴谦善道:“珍珠那是老太太院里□□出来的,我们那里比得。对了,珍珠这会子也不叫珍珠了,宝玉给她改了名儿唤袭人。”
“你这干脆的工夫,就是和宝玉房里新来的阿谁珍珠比,大抵也不相高低了。”贾环无法地穿上那厚厚的猞猁皮褂子,嘴里抱怨着。他本来穿的就多,身上的琐细东西也多,再加上这件褂子,行动实在不便利得很。
贾环抓着她不诚恳的手,悄悄皱眉回道:“还能如何着,大年节下的,不过是交来回回的见客――都是些外八路的亲戚朋友,这一个和那一个,措告别事都大差不离。只盼着能消消停停的歇会儿才好呢。”
他曾经叫甚么呢?
独在他乡为异客,现在可真是尝尽了这句话的滋味。当年也曾单独离家上大学,每逢佳节,大略也是思念亲人,同宿舍的同窗出去狂购物,一小我躲在被窝里咬着零食哭,当时候觉得,这就是流落他乡的滋味。可当时固然酸,却比不上现在的苦。一小我步步谨慎,一小我步步策划,真正要把人逼疯的,倒是这统统都无人可倾诉,统统统统的酸甜苦辣,委曲痛苦,对劲得志,都只能埋在本身内心,无处说,无处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