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 舆厢内侧传来一声小扣木头的动静。此乃谢正卿手搭在舆椅扶手上, 指间轻叩雕花木扶手所至。
先前惨绝人寰的血腥一幕至今仍在脑中挥之不散!苏妁只觉面前仍腥红一片,方才伴着那焚天火势倒于血泊的,一个个皆是她嫡亲的家人……
“爹……大伯……二伯……”另有大伯母,二伯母,年老迈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四哥四嫂,五哥五嫂……乃至连还在襁褓里的侄子侄女都抱了出来!
试了手温,霜梅不由得一惊:“呀,果然是烫得紧呢!蜜斯您快回床上歇着,奴婢这就去找老爷给您请大夫!”
“霜梅,娘亲给我的那件银霓红细凤尾裙在哪儿?”那衣裳乃是桐氏亲手所制,苏妁及笄时所获,银丝穿珠,绣工繁复,算得上她穿过的衣裳里最贵重华丽的一件。
“霜梅,你……你还活着?”苏妁声色颤颤的趴下床,眼神张皇。一只莹白细手自那寝衣宽袖中缓缓探出,怯生生的抚上霜梅的脸。
苏妁吓的直今后缩,撅起屁股使着拗劲儿就是不肯迈过苏府的大门槛。口中还哭嚷嚷道:“妁儿知错了……妁儿改了……求爹娘宽恕最后一回,今后再也不敢了……”
在苏家如许宽裕的府宅,本来下人就精减,天然不会收养个娃娃渐渐种植。可因着捡霜梅时正值桐氏怀着苏妁,苏老爷便破了个例,只当是为后代积善余庆。
以后未几久苏妁出世,桐氏便干脆将霜梅放进她屋里,让奶娘一并带养着,渐渐当个小丫环调·教。今后苏妁与霜梅二人相伴着长大,名为主仆,实则却更似姐妹。
“圣旨?”苏妁那两只眼瞪得跟铜铃似的,直勾勾的凝着她娘,心中彷徨不已!上辈子苏家统共接过一道圣旨,便是夺命的那道。若非是她爹犯下灭门的大罪,想来一个七品官员这辈子也无缘得见圣旨长啥样。
“不如奴婢先给您敷敷冷帕子好了!”说着,霜梅将洁净的棉帕子浸到洗漱架上的铜盆里,细心绞了绞,端至床跟前儿想帮苏妁敷。
但是越不敢叩门便将时候拖的越晚!也许早一刻是挨十尺,晚一刻便是挨二十尺了。想到这儿,苏妁伸手握上了那枚铜环,紧咬着下嘴唇,一狠心!
十七年前,苏妁的娘桐氏,在苏府院儿外的梅树下捡了这女娃。那日正值霜降,满覆白霜的梅花瓣儿将女娃盖了个大半,抱回府时虽是气味奄奄,但也因着这些花瓣儿才保了一命。是以,桐氏便给这娃取名“霜梅”。
岑彦毕恭毕敬的鞠了下身子,既而又夹了上马腹移至驭位前, 冲着马夫命道:“回宫!”
罢了,就算有又如何,他们只顾着席间的觥筹交叉,虚与委蛇,又哪儿会留意到一个端菜的小丫环。
“去给我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