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以后,我弄清楚了刚才的苍茫与不解。本来我躺在本身的床上,而那道可骇的红光实在就是儿童房中炉火的光。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桌子上还点着蜡烛,贝茜端着脸盆站在床尾,一名慈爱的老先生坐在我床头边的椅子上,俯身看着我。
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穿好衣服起床,身上披着一块浴巾,坐在儿童房的壁炉中间。我的身材非常衰弱,仿佛顿时就要垮掉了。但是这不是最让我痛苦的,我最大的痛苦藏在我的内心深处,难以言表,乃至于我节制不住本身的泪水,听凭它们簌簌地掉下来。刚擦掉一滴,别的一滴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不过,我想我还是该当欢畅的,因为里德一家人都不在,他们坐车跟着里德太太出门了。阿博特也在别的一个房间里做针线活。贝茜则在忙着清算孩子们散落各处的玩具,将抽屉清算好,在此期间她还不时地同我说一两句罕见的体贴的话。对于已经风俗了整天挨打受骂、风俗了即便尽力做事情也得不到表扬的我来讲,面前真可谓安宁的天国了。但是此时的我已经被折磨得心力交瘁,就连这类来之不易的安宁也不能安抚受伤的我了,任何好玩的、风趣的事情都很难让我的脸上重现笑容。
我的双脚酸痛,四肢乏力,
贝茜到楼下的厨房去了一趟,端上来一个烘烤好的馅饼。馅饼安排在一只色彩素净的瓷盘里,瓷盘上的图案是一只极乐鸟栖息在旋花和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上。这个图案曾经让我冲动不已。我曾哀告她们让我细心看看这个盘子,用手摸摸它,但老是被奉告我并没有这个权力。就在现在,这个我梦寐以求的器皿就放在我的膝头,并且我还遭到了热忱的聘请,去咀嚼一下贵重器皿中的甜美糕点。徒有浮名的美意!跟其他期盼已久但老是不能获得的疼惜与宠嬖一样,来得太迟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胃口享用这份美食,也没有表情赏识鸟的羽毛与花草的色采,统统都已落空了光彩。我将瓷盘和馅饼推开。贝茜问我是否想看书。“书”字一出,我立即镇静起来。我奉求她到图书室拿那本《格列佛纪行》。我曾兴趣稠密地将这本书几次读过几遍,我感觉书中所记叙的内容都是实在产生过的,比童话故事更加风趣。那些小人国中的住民,我曾经尽力地在叶子与花冠之间、在小蘑菇的根下、在爬满常春藤的墙角中寻觅过,但始终没能发明他们,以是我不得不承认如许一个究竟:他们已经逃离英国,去了某个国度的乡野,那边必然丛林密布,并且人迹罕至。我坚信,在这个地球上必然存在着小人国和巨人国,他们一样是地球的仆人。并且我也信赖我会在某一天单独远航到小人国去,亲眼看看那边小小的郊野、小小的屋子、小小的树木,看一看那边的小人、小牛、小羊和小鸟们,再去看看巨人国里像丛林一样矗立的玉米地、壮硕的猎狗、超大的猫和像灯塔一样高大的人。但是,当我重新捧着这本本来保重的书时,却再也找不到畴前翻看那些精美的插图而获得的心潮彭湃的感受了。现在的我看到的只要苦楚与怪诞。巨人们不过是一群肥胖的怪物,小人国里的人就是一些暴虐可骇的妖精,格列佛则是不断地身陷险境的可悲的流浪者。我不敢持续看下去,因而合上书,将它与刚才未咀嚼过一口的馅饼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