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昂首看他,全没想到这么个满是下凡应劫的地儿,一个仙石转生之人,竟说出这般话来,一时怔忡着接不上话。宝玉见黛玉终究理他了,心下对劲,又指着迎春手上的《太上感到篇》道:“便是感到,总指得是所思所想,这般思惟,一旦述之于口,本就着了相,离了本意,失之千里,怎能再信?且此书又非太上本人所书,戋戋一凡人,安知太上感到之事,难道更是荒诞上一层去?”迎春本不善辩词,听了此言更是无语。
“……一是可解百毒,二则若贴身收着,日子久了,就会生出异香来,浸在肌肤里,耐久不散……”父亲当日给这玉叶时,是这般说的罢?可惜黛玉当时一心只放在玉叶的解毒之效上了,于这“附加”的生香服从全未在乎。更未想过,这“生出异香来”一说,到底是那玉叶呢,还是她这个佩玉的人。害得她初初“生香”时,实在吓了一跳。只是不管这香是由玉叶而生,还是她本身而生,倒是都不能能拿来讲与人知的,不然黛玉要莫是怀璧其罪,要么本身就是阿谁“璧”。
――这迎春却也风趣,自黛玉识得她来,她的“课外册本”选得不是棋谱,就是《品德经》、《太上感到篇》之类的文章,黛玉有次与她下棋,曾戏言道:“这下棋博弈一道,本是要心中存个争胜负、论胜负,方才风趣,才气进益,现在二姐姐尽管将这些书看出来,尽讲些有为而治,无欲无求之说。怪道次次让我占了上风……”黛玉此话不假,黛玉与她下得年余的棋,现在竟是要不时留意,不要赢她过分才是。若说迎春不喜专研,却又经常见她独坐一旁打谱自弈。若说她好此道罢,恰好棋艺并无寸进。
这日迎、黛两人又在窗下捧着些《太上感到篇》、《饮膳正要》来看,宝玉走将过来,见桌上另有《佩服长生辟谷法》、《节饮集说》等书。他也不看,尽管拿在手翻弄,见两人均不睬他,耐得半晌,终是负气咳了声道:“这些书不过是诬捏之言,有什看事……辟谷、节饮,若真能如此就能长生,那世上那里还会有饿死之人?家家还用饭做什,大家念上两句,不就都成仙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于此事心下一向很有感慨,总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又想起本来见过的那句她妈比赵姨娘强十倍的话来,想来她母亲定也是个故意性有手腕的,迎春这做女儿的,也曾见过几分罢。可惜现在……大娘舅贾赦的正室倒是那位刑夫人,只留下迎春这个不知该算是嫡女,还是庶女的女孩儿,送到贾母身边教养。大略该懂的迎春她都懂罢,却恰好是这么个软弱性子……好棋之人,却有一颗有为之心,一付绵软性子,又怎能下得好棋?……自而后她再分歧迎春提这些话了。只闲暇时,花间树下,悄悄地陪她落几次子,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