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病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在老太太身边,不知给二舅母添了甚烦,竟招得薛姐姐这般操心?”黛玉再可贵好声好气,已是冷着脸逼问了上去。
湘云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裳经方才一闹,却有些皱了,她也不客气,一时被人拥着往里屋里去时已自嚷道:“我要那件翻毛银红撒金的大氅。”又听翠缕笑道:“我的好女人,这会子也式微雪,你穿阿谁笨东西做甚么……”一时锦帘打下来,掩了后话。
湘云听了,腻到云莺身上大笑道:“我原是闻着味儿过来的。”
春柳在一旁做了会儿针线,停下来瞧着黛玉揣摩了一会儿,心道:女人说得莫不是“暖香丸”……那熏衣裳的香丸不是我们本身铺子里制的百花丸么,怎地又成了暖香丸?暖香,暖香,嗯,这熏衣裳的香自是暖香了,倒比薛女人吃得那冷香丸更贴切三分。想来女人是不肯与薛女人攀扯上干系,才将这香丸唤作了百花丸罢……到底是我们女人为人沉稳大气,女人那一套四个金锁给了我们多少年了,几曾拿出来显摆过。偏那薛女人只单那么一个,就美意义拿出来讲嘴。到底是小户人家出身,没见过大世面……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赵姨娘不敢在贾母院中猖獗,说不得将那五分的忿闷、四分的痛恨、一分的羞恼俱往满府里挥洒了去,平白让多少人看了笑话也不自知。
宝钗也高低瞧了湘云两眼,闻谈笑道:“我那边倒有几件旧时的衣裳,云儿若不嫌弃,一会子我给送过来你尝尝可好。”
宝钗忙站起家来相扶,嘴上尤让道:“原是常来常往的,做甚么这等客气。”
探春日日需陪侍于王夫人往东府里去,纵是为着给贾母存候与黛玉相遇,于此事也未提及半个字。倒是隔日宝钗再来探黛玉时,提起了此事。
湘云听得黛玉助她,更加不放手,宝钗几被她摇化了去,半晌方道:“罢罢,好mm,原是我说错了话,且放了我,明日取一丸来与你就是。”
黛玉趁鸳鸯给湘云存候的工夫,伸手略拉了拉湘云的衣袖,又拂了拂裙摆,笑叹道:“这才多久没见呢,怎地又长个儿了,下次再来,可就不能穿我的衣裳了。”这身夹衣但是新制的,谁知穿在湘云身上还是略显窄短了些。
春柳在旁拉了鸳鸯低声轻笑地一一答复着。却见湘云自阁房里跳了出来,笑着问道:“林姐姐,薛姐姐,你们在说甚么呢,这般热烈?鸳鸯你也来了。”世人不由都停了话头去瞧她。却只见湘云已是换了身浅碧色的衣裙。
湘云本与秦氏不大熟悉,兼她脾气豁达,这会子离了大人,倒作不出甚么悲伤之态来。她性子又活泼,凡是她来,黛玉老是要与她谈笑一二,倒比常日里瞧着要欢愉些,是以一屋里丫头嬷嬷们待湘云也要靠近随便些。方给湘云见过礼,云莺不等湘云来攀扯她,已自奉了点心出来笑道:“你来得巧,我们女人这两日口里有趣,正让我做了点玫瑰核桃酥,倒也是你爱吃的,可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