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素道：“是清远乡间人，嫁到英德茶商温家作二房媳妇。那二少爷早些年便去温埠读书经商，现在已是个富贾。在百多年出洋美洲的金山客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

上面一群男人轰笑起来：“周高坤，你想娶媳妇想疯了？”

淮真视野两相游移，最后落在青衣脸上。

一世人哄堂大笑。

迫于卫生前提所限，很遗憾的，少女额上有三四粒粉色的疹子，不知是跳蚤还是甚么别的感抱病。她身穿葡萄紫的缎袄，是以看不出脏。上头密针刺绣绣了飞鹰，这年初如许贵重又后进的行头实在未几见，想是来自乡绅繁华之家。

立即有人起哄：“我两百零五块，比刘阿大多五块！”

那武生唱罢这句“俺这里驾祥云速往进步，去赴那金花会恭贺相迎，”，灯光垂垂暗下来，便与孺子一齐下了台子。幕后那青衣也动了动，后退一步，那与她谈天的人也垂垂闪现半张面孔。

目睹着这折戏将要结束，有人竟拿着三百美金，当即站起来：“我攒了三年攒够这三百美金，一向谨慎翼翼随身带着，只怕丢了。我出洋三年，啥也不缺，就缺个□□觉的媳妇儿。六少，您若不肯要这女人，不如您亏个百来块，我立即找补剩下的。您若感觉亏了，等我攒够剩下百来块，立即还给您。您就说答不承诺吧，如果应，我立即将那唱票小童叫过来——”

而后，他移开画片遮挡，视野不偏不倚落到淮真脸上。

淮真拍拍沾了瓜子屑的手，拎着背包，刚筹办站起来脱身走人。

背景锣鼓一敲，世人听得那唱票人唱道：“淮真，四百二十五美金，一次——”

台下也有人听不下去了，“看你们如许热烈，要不我也出三美金，给诸位爷凑个整？”

这一名盛装列席，却茫茫然盯着戏台，一脸的事不关己，连眼神都是静止的。

那女仔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典范东方面孔：巴掌大的微凸面庞，五官无可抉剔，只稍嫌寡淡；惨白清秀一张面庞，唇上没有半点赤色；黑而密的长发，可惜太久没洗，看起来有些油腻打结。

又有人说：“人好好一个小女人，若六少实在不想娶，不如同我对个半。一来，我两百美金讨个洁净媳妇；二来，六少折个两百来块钱图个自在清净身，去抱得恋人归，岂不一举两得？”

那艘庞大轮渡正缓缓穿行承平洋。

第五场收场前，那唱票人仍不见踪迹。第六场，武生与青衣一同登台了，两人唱了一段，那头包间里俄然传来一阵嬉笑。淮真听出来，是起先打趣她的、与洪凉生熟悉的几名青年。他们中像是有人认出了那青衣，回想起洪六与她的渊源来，纷繁喝起了倒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