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叶垂虹虽说是洪六少求而不得的心头好，却不是洪万钧要的纯真明净的女人。承了人如此大的情，却没能替人办功德，总归归去不好交代，有这伶人垂虹，讨得六爷一时欢畅，洪爷也知她出尽十二分力量，好过两手空空而返。

淮真闻声往外看去――

“那不就是！那庞大灯塔，是不是就是金山？”

“那老板胖大的像只猪一样，一出汗，浑身流着狐臊味儿的猪油。早知白人这么臭，还不如一早依了那姓洪的金主爷。”

巴掌大窗户玻璃里的天下一分为二：下半部分是黑油普通往海岸拍去的波浪，上半部分是金色的天下。就在那将将比她手掌大些许的天下里，她瞥见了远处沐浴在金色光芒里头、泊满船只的红色海港。

航程已颠末檀香山，梦卿寻死的事，舱底女仔也大多晓得了。买了三等舱将她安设下来，姜素这才寻到叶垂虹，想要奉告她：跟了那墨西哥富商，不受美国法律干与，将来穿金戴银，飞上枝头，是唐人街一众女仔做梦都求不来的。

梦卿脸孔清秀，身量娇小，不懂国语，广东话里带着浓厚乡音。姜素仅笑着同她说一句：“那一艘便是去金山的船。你家仆妇先上去占了位置，托我来带你上船去呢。”她便信了。如许纯真好骗的丫头，这年初也实在未几见，不恰是洪爷想要的人？

一出去就闻声她说，“我等凡胎倒看看是甚么神仙消受得起这独一份的三等舱。”

这两人觉得她睡着了，又或者是欺梦卿不懂国语，便抬高声音在舱里头谈天说地。

叶垂虹脸上似是有笑，“费了这么大力量，好轻易救活过来，你别再想着投海寻死了。”

万事俱备，可姜素与几名拐子在两广与福建寻觅数月，始终未找到契机带回一名洪爷口头所说的“明净女子”。这时，却让姜素探听到，这洪凉生返国相亲那年，曾折在一名作叶垂虹的伶人手头。那洪凉生没甚么雅趣，倒是个实足票友。这叶垂虹是个在都城名噪一时的青衣，一曲压箱底的《思凡》行云流水，艳惊四座。后不知出了甚么变故，罢戏后，两年未曾登台，这些年也不知去了那里，却让洪凉生在上海偶碰到的她。彼时叶垂虹正与一个南洋大学教莎士比亚文学的传授打得炽热，底子不将这二皮脸的华侨少爷放在眼里。洪凉生苦苦寻求她的半年时候里，能够说吃足了苦头与洋相。这才乘船返国，抱恨而返。

女人颠一颠裙摆，坐到了淮真床尾，手里折扇的风一递一递扑到她身上，淮真便再睡不着，干脆闭着眼听一茬是一茬，倒是把本身与这女报酬何来到这里听明白三分。

淮真微微眯眼，似睡非睡，转头将她看着。

也是人各有造化。上船头一天，船上大副寻来问她，可有女仔会操琴唱曲，船上有个挖黑金的墨西哥裔富商喜好听这个，如果有，便请去他舱中弹一弹。这两周时候，那富商已不知在她身上损了多少美金。若换了别的女仔，立即欢天喜地做那富商的金屋藏娇去了。叶垂虹每日风风景光收支甲等舱，却半点没让那富参议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