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子服来到屋后,公然有个半亩大的小花圃。地上细草如毡,素净的杨花装点在草地里。有三间草房,四周满是花草树木。王子服穿过花丛,信步走着,忽听树上传来簌簌的声音,抬头一看,本来是婴宁在树上。她瞥见王子服,哈哈大笑起来,像要从树上掉下来。王子服仓猝喊道:“别如许,把稳掉下来!”婴宁边笑边往下爬,快到地的时候,一失手摔了下来,才住了笑声。王子服扶起她来,悄悄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腕,婴宁笑声又作,倚在树上笑得不能走路了,过了好久才住了声。王子服等她笑够了,从袖子里拿出那枝梅花给她看,婴宁接畴昔说:“都枯干了,还留着干吗?”王子服说:“这是上元节时妹子扔下的,以是保存着。”婴宁问:“保存它有甚么意义?”王子服说:“以表示相爱不忘之意。自从上元节遇见你,我每天思念,得了沉痾,自发得活不成了。没想到明天竟见到了你,求你不幸不幸我!”婴宁说:“这算甚么大事。我们是嫡亲,怜惜甚么?等你归去时,我让老仆把园里的花折一大捆,给你背去。”王子服说:“妹子傻吗?”“如何是傻呢?”“我不是爱花,是爱拿花的人!”“我们如许冷淡的亲戚,谈甚么爱?”王子服说:“我所谓的爱,不是亲戚之间的爱,是伉俪之间的爱。”婴宁不解地问:“有甚么分歧吗?”王子服说:“夜里同床共枕啊。”婴宁低头想了半天,说:“我不风俗和生人睡一起。”还没说完,丫环悄悄地走了过来,王子服惶急地逃脱了。
到了商定的那天,王子服和婴宁用车载着棺材去了。婴宁在一片乱草丛里,指了指宅兆的处所,发掘后,公然找到了那老太太的尸身,还没腐臭。婴宁抚着尸身,哀思地痛哭起来。王子服把尸身拉返来,寻到秦某的宅兆,把他们合葬了。这天夜晚,王子服梦见老太太来向他称谢,醒后,跟婴宁讲了这事。婴宁说:“我昨夜见到她了,叮嘱她不要惊吓了你。”王子服悔怨没有挽留住她。婴宁说:“她是鬼,这里活人多,陽气盛,她怎能久住呢?”王子服又问起小荣,婴宁说:“她也是狐,最聪明,是我狐母留下她照顾我的,常摄来食品豢养我,以是我老是在驰念着她。昨晚问我鬼母,说是她已嫁人了。”
从而后,每年的寒食,王子服伉俪二人都要到秦家坟场祭扫,从不间断。婴宁过了一年,生了个儿子,还在度量中时,就不怕生人,见人就笑,真像他的母亲啊。
婴宁爱花成癖,寻遍了亲戚家,到处物色佳种,还偷偷地典当金钗金饰买花。不几个月院里院外到处是鲜花。院后有棵木香树,紧挨着西邻家。婴宁常常爬到树上,摘花插到头上玩。婆母每次遇见,总要斥责她一番,婴宁还是不改。一天,婴宁又爬树时,被西邻家的儿子瞥见。西邻子见到她的仙颜,不由神魂倒置。婴宁也不躲避,还笑了笑。西邻子觉得她看上了本身,模样更加狂荡。婴宁指了指墙根,笑着走了。西邻子觉得是指给他约会的处所,大喜过望。到了傍晚,西邻子到婴宁指给的处所,公然见婴宁在那儿,便扑上去抱在怀里。忽觉下身像被锥子刺了一下,痛彻心肺,他大声号叫着颠仆在地。细心一看,那里是婴宁,本来是一根枯木桩子躺倒在墙边,刚才他交代的处所是桩子上一个被水淋烂的孔洞。他父亲听到叫声,仓猝跑过来扣问。儿子只是□□着,也不言语。老婆来了,才讲了真相。点上灯往孔洞里照了照,见内里有个庞大的蝎子,像小螃蟹一样。老头劈碎了木桩,抓住蝎子杀了,把儿子背回家中,半夜就死了。老头向官府告了王子服,揭露婴宁是妖异。县令夙来敬慕王子服的才调,深知他是个诚恳刻薄的墨客,以为老头是诬告,要打他棍子。多亏王子服讨情,县令才免了责打,将老头赶出了大堂。婆母对婴宁说:“你平时那样痴狂,我早知会乐极生悲的,幸亏县令神明,没有缠累我们。如果碰上那种胡涂官,必然会逮了媳妇去公堂对证,当时,我儿另有甚么脸面见亲戚邻居啊!”婴宁听了严厉地发誓:此后决不再笑了!母亲说:“人哪有不笑的,只是要看时候。”但婴宁从而后竟不再笑,偶然用心逗她,她也不笑,但脸上也没忧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