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昂首看他,他笑,“你如许看我,我还觉得你要把我看到内心去,是不是等我死了,还要给我画个肖像。”
我有些发软,苏幕低头看我,“为了他,值得吗?”
他从木匣子里取了一套头面出来,黄金的牡丹,花蕊是三颗打磨过的红宝石嵌在中间,牡丹的叶下缀着一排流苏,数一数,恰好是九支。老板手很工致,替我插在发间,“女人看看,是不是很标致,这九九之数,恰是寄意长悠长久,女人用这一套,将来只会好福分。”
我软了声气,“你要让我如何办呢,让我如何办呢?”
苏幕说:“这几日你选好嫁衣式样,金饰你也本身挑,红的蓝的你随便选,我们没有那么多讲究。”说罢,他就排闼出去了。
我伸手去掐苏幕脖子,“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命来!”
我爹入狱,我苟活至今,原觉得我是为我爹活着的,可我爹死了。我觉得我另有个孩子,现在孩子没了,我又还剩下甚么呢。
他说得萧洒,又掩不去言语中的悲戚之意,我站起来,“您帮帮我吧,我......”
那一日他的话我记得很清楚,他说:“固执一点,一个浮萍普通的女人,凡是都是早死的命。”
再醒来时,我已不在那间堆栈里,外头冰天雪地,我身上盖着一件狐氅,苏幕穿戴他最斑斓的澜衣,似君王般居高临下看了我一眼。
这架马车内豪华,除了床榻,另有个小书架,床头边上的小柜子里还装着一盒一盒的点心,苏幕坐着喝了很多酒,我倚在角落,悄悄瞧窗外,去时满腔热忱,要为我爹收尸,这时却满目萧瑟,不知将来到底又该如何。
他上前来看我,“赔偿你,赔偿甚么,你想要个孩子?”
我本来希冀他是个殷人,会帮帮我,苏幕轻飘飘几句话,就打散了我的期望。乱世也好,升闰年代也好,那个不肯意过安稳日子呢,谁又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艰巨犯险呢。
我眼中又流下泪来,我已经记不得这些日子我哭了多少次,苏幕是项人,我既悲且怒,厥后我爹死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最后一次见他,他仍然在对我感喟,或许我崔蓬蓬一向活在他的庇护之下,出了那四四方方的崔府,我就甚么也不是,我亦活不了。
大师都当我崔蓬蓬是个刺猬,可我只是个软骨头,没有效的软骨头,我分开我爹,分开崔家大蜜斯的身份,我究竟还能做甚么呢。
她见我笑了,也同我笑,仿佛是很为我欢畅的模样,然背工舞足蹈去了前院。我坐在廊下,不知她欢畅个甚么。
马车行了两日,最掉队了一个繁华的都会,里头的男男女女都穿色彩素净的衣袍,女子身上戴金饰,说话走路都英姿飒爽,看民风,竟比我大殷的城镇要开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