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蒸腾燥得人直嚷热,恨不能跳入河中沐浴。
他拈起一朵花,在指间揉捻,对夏月道:“冥冥当中自有天意,这是她的命,你不必过于自责。”
夏月不敢信赖本身的眼睛,那人长身玉立,站在灯下,目光痴痴望着她,像一件希世珍宝。
她望着面前这个纸醉金迷的天下,忽而感觉孤傲,她一向都是那么孤傲。
爹爹诚恳木讷,只会酿酒,酒卖得越好,家里欠的钱越多,来店里赊账的人太多,她小小年纪便四周要债,帮衬家里。
夏月发觉出他降落的情感,倒了一盏茶,绕到他面前亲手奉上,俞景鸿接过茶盏闷闷饮了一口,不辨滋味。夏月却笑道,“这茶的味道如何?”
当时感觉痛快,现在想起却心如刀割。
他目光灼灼望着夏月,“这人间再无一味茶可令我赏识。这罐好茶天然会有懂它的人奉若珍宝。”
春花喝完了整整一壶茉莉花酒,醉眼昏黄望着面前的统统,极尽热烈所事,又是秦淮河边的盛事,可和她有甚么干系呢?
“你不是不信吗?”俞景礼出言耻笑。
那一方帕子,他日夜几次摩挲,像魔怔了一样,实在从遇见她的那天起,他就已经魔怔了。
可谁晓得她饱受凌辱,自入万花楼以来,她一向谨小慎微,非论受了多大委曲,都咽进肚中。
俞景礼会心,她感觉如果俞景鸿未和柳玉言退婚,说不定能够免除这场灾劫。
她自嘲笑笑,不为了凤雏,莫非为了她?
夏月沉默无语,或许真是天意,她们都躲不过运气。
万花楼内声浪不休,连这明月也无端含混起来。
俞景鸿不知她是何意,只冷静点头。夏月回身取了一只天青色瓷罐递到他面前说,“这茶送给你。”
夏月按捺住表情,笑盈盈道:“俞公子,一贯可好?”
这一场爱恨纠葛,令她心神怠倦,她暗自想,不若就当本身只是个陪客的女人,他是个来寻欢的荡子倒好。
“夏月,你为甚么要救柳玉言不成?”俞景礼见她恼了,正色问道。
那年代,她在内里被狗追逐,回家都不敢哭,只笑嘻嘻摇着要来的银子,嚷嚷着要给爹爹买块料子做衣裳。
夏月眼神如一潭深水幽幽,没有一丝亮光:“我欠她的。”
俞景鸿放下茶盏点点头,“挺好的。”
夏月凝睇着他的双眼,如一泓碧泉,清澈见底。
统统人都道,她进了万花楼才拣了命,不该有愁。
俞景鸿心头一沉,是她叫他来的,却这般疏离,满心等候刹时化为冷雨。
她彻夜只想寻个暖和的度量,不想畴昔,不问将来,一晌贪欢便好,哪怕不会再有明天。
一株老合欢依台而长,树身大半掩蔽闻音台,花开正当时,满树的合欢累累叠叠笼着穹顶,不见花影,只闻得阵阵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