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喧哗,造反派又来了一批生力军,他们拿的不是皮带、木棍,而是京戏中皂隶们手执的黑红棍。
8月23日,已经无班可上,老舍刚出院,却去上班了。文联大院里贴满大字报,出出进进的人奥秘而慌乱,透着非常。老舍在办公室冒死抽烟。中午该回家了,没见着司机。
在他曾为之歌颂过的“三反”、“五反”中,有位朋友受诬告,辩白无门,跳入护城河他杀,人们纷说他不该出此下策,老舍却以为这也是表达定见的一种体例。想不到,他也会走这条路,成了“文革”中文明界最早的受害致死者!并且,其受害体例,也是靠了1951年那种大众集会,无穷度地上纲上线,毫没法律上的按照,大家在喊打,真就打着了。
老舍和大师鱼贯而出,毒日头里晒着。只见一群人围打萧军。萧军从小练拳棒,自称“短刀一把,双拳分厢,左来左挡,右来右捅……”女红卫兵扑将畴昔,摘下铜扣腰带,七手八脚,劈面乱打。萧军倒下了。作家管桦在人丛中说:“要文斗,不要武斗。”本是典范说话,却不灵。美意人当即把管桦拽到人后。林斤澜说,文革中管桦全程没有被揪出来,无缺无损,盖分缘不错,并且前面有背景。有人把萧军从地上拉起来,要他认罪。萧军叉腿站定,叉手丹田,缓缓答道:“服打不伏罪。”厥后又用帆布大卡车揪一批人到“国子监”去。文联被揪的,第一名便是老舍,另另有骆宾基、端木蕻良、田蓝、金紫光、张季纯、江风等六人。
卡车在哄叫标语声中停下,他们又在乱棍齐下中赶下车,被带到一个广场上,围成圈儿,然后全都“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圈子中间堆着几十箱精工绣成的戏装,被扑灭,火星四溅。反动工具个个汗流浃背,灰尘满面。
老舍立即矬下去,非跪,非蹲,是成团堆在地上。
到了中午,骄阳如火。七八个女红卫兵闯进集会室,欢叫一声。“学习”的走资派作家们从速让开。主持革委会事情的副主任浩然(正主任是个老病号)过来,叫女红卫兵出去,这里要锁门。女红卫兵不睬,有说沙发是修改主义,有说躺上去革反动。浩然很活力,可也没法。他往外走,对着廊道大吼一声:“开会!!”吼罢,浩然走了。老舍原有专车接送,这天中午,司机罢车,不替开了。老舍只好到院子门口劈面买了个烧饼。没有人理睬他,老舍的口型,像是哼着甚么牌子曲,不过没有出声。下午三点摆布,院子里沸沸扬扬起来。文联和文明局同在一个院子,文明局那边先叫唤,叫人名,叫标语,沙哑声,霹雷声,拳脚皮肉碰撞,拥堵推搡踉跄。文联集会室这边“学习”的人们屏声静气,翻张耳朵。当文明局那边大声叫揪名旦苟慧生时,只见老舍站了起来,脸上抽搐,甩甩手,嘴里啧喷几声,走出五六步,转头,坐下,木然。俄然,文联这边两扇门翻开,内里几条嗓子叫道:“出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