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武帝决意遣攸，不肯从谏。蓦见两公主入宫，至御座前敛衽下拜，力请留攸。武帝道：“汝等妇女，安知国事？不必来此胶葛！”两公主跪不肯起，乃至叩首涕零，惹得武帝怒起，拂袖外出，趋往别殿。两公主意他自去，无从再求，没何如起家归家。那武帝怒尚未息，至别殿间，正值侍中王戎值日，便顾语道：“兄弟嫡亲，今出齐王，乃是朕家事，甄德王济，横来干与，今且遣妻入宫，向朕抽泣，朕不死，何劳彼哭？齐王亦何尝死，更何劳彼哭呢！”妇人两行珠泪，最能动听，不料此次却用不着。王戎听了，也不敢多言。武帝即令戎草诏，黜济为国子祭酒，德为大鸿胪。济与德因公主返来，复述武帝拒谏景象，更感觉自寻败兴，及左迁命下，越加绝望，唯与公主相对涕洟罢了。独羊琇以杨珧排攸，活动最力，意欲与珧面论是非，怀刃挑衅。偏杨珧预先防备，托疾不出，暗嘱有司劾琇。降官太仆，恚愤而死。得死为幸。光禄大夫李熹，亦因大哥辞职，罢死家中。是时已值年暮，齐王攸奉诏未行，暂留京都守岁。越年仲春，诏命太常议定典礼，崇锡齐王，促令就道。博士庾旉秦秀等，再上章挽留，仍不见报。祭酒曹志叹道：“亲如齐王，才如齐王，不令他树本助化，反欲远徙海阪，晋室恐不能久盛了。”乃复上书极谏，谓当从博士等言。武帝览书大怒道：“曹志尚不明朕心，何论别人！”遂黜免志官，并庾旉等七人除名。

瓘世居安邑，父顗曾仕魏为尚书，中年归天，瓘得袭父荫，弱冠已仕尚书郎，厥后佐晋建功，受封菑阳公。第四子宣，得尚帝女繁昌公主，瓘得邀宠眷，遇事摅忠，尝虑储贰非人，欲密请废立，多次入见，且吐且茹，始终未敢直陈。会武帝幸凌云台，调集百僚，各赐盛宴。瓘饮至数觥，佯为醉状，起家至御座前，下跪道：“臣有言上陈，未知圣意肯包容否？”武帝许令直陈。瓘欲言又止，如是三次，乃用手抚床道：“此座可惜。”武帝已悟瓘意，权词相答道：“公真酣醉么？”瓘亦知武帝遁词，叩首而退。及宴毕还宫，过了数日，武帝想出一法，特召东宫官属，悉数入殿，概令侍宴。暗中却封着尚书疑案，遣内侍赍付东宫，令太子讯断，当即复命。太子衷迟笨得很，骤接来文，晓得甚么裁答，仓猝召问僚属，孔殷不见一人，当时仓促失措，只好入问床头夜叉，与她商讨。贾妃南风固然读过好几年诗书，略通文墨，但欲代为答复，亦觉自愧未能，急来抱佛脚，忙遣侍婢趋问外臣，当有人代为拟草，引古证今，备具典博，传婢持报贾妃，妃恐忙中有错，再召入给事张泓，使决可否。泓摇首道：“太子不学，为圣上所深知，今答诏多引古义，明显是倩人代拟，一或查办，水落石出，属稿吏当然被谴，恐太子亦不能安位了。”贾妃大惊道：“这却如何是好？’泓答道：“不如坦直陈词，免得陛下动疑。”贾妃乃转惊为喜，温言与语道：“烦公为我善复，他日当与共繁华。”泓因为具草，令太子自写。太子衷勉强录成，再由泓复阅，方交内使持去。武帝接视复文，词句虽多卑鄙，定见倒是明通，不由的放下忧怀，既欲磨练太子，何妨召入口试，乃仍展转迟回，堕入狡吏计中，何其不明如果？便又召入卫瓘，持示答草。瓘才阅数行，即逡巡谢过，摆布始知瓘有毁言，齐称陛下圣明，不受谗间，说得瓘满面怀惭，容身无地，还是武帝替他调剂，方使瓘缓缓引退，尚得盖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