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思秋月,驰念颇烦,遂复南下至旧阁,秉烛久待,女竟不至。昏黄欲寝,见一妇人来,曰:“秋月小娘子请安郎君:前以公差被杀,凶犯流亡,捉得娘子去,见在监押,押役遇之虐。日日盼郎君,当谋作经纪。”王悲忿,便从妇去。至一城都,入西郭,指一门曰:“小娘子暂寄其间。”王入,见房舍颇繁,寄顿犯人甚多,并无秋月。又进一小扉,斗室中有灯火。王近窗以窥,则秋月在榻上,掩袖呜泣。二役在侧,撮颐捉履,引以嘲戏,女啼益急。一役挽颈曰:“既为罪犯,尚守贞耶?”王怒,不暇语,持刀直入,一役一刀,摧斩如麻,篡取女郎而出,幸无觉者。裁至客店,蓦地即醒。方怪幻境之凶,见秋月含睇而立。生惊起曳坐,告之以梦。女曰:“真也,非梦也。”生惊曰:“且为何如!”女叹曰:“此有定命。妾待月尽,始是生期。今已如此,急何能待!当速发瘗处,载妾同归,日频唤妾名,三日可活。但未满光阴,骨软足弱,不能为君任井臼耳。”言已,草草欲出。又返身曰:“妾几忘之,冥追如何?生时,父传我符书,言三十年后可佩佳耦。”乃索笔疾书两符,曰:“一君自佩,一粘妾背。”
阎王
长治女子
李常久,临朐人。壶榼于野,见旋风蓬蓬而来,敬酹奠之。后以故他适,路旁有广第,殿阁弘丽。一青衣人自内出,邀李,李固辞。青衣人要遮甚殷,李曰:“素不了解,得无误耶?”青衣云:“不误。”便言李姓字。问:“此谁家第?”云:“入自知之。”入,进一层门,见一女子手足钉扉上,远视之其嫂也,大骇。李有嫂,臂生恶疽,不起者年余矣。因自念何得至此。转疑招请安恶,畏沮却步,青衣促之,乃入。至殿下,上一人,冠带如王者,气象威猛。李跪伏,莫敢俯视。王者命曳起之,慰之曰:“勿惧。我以畴昔扰子杯酌,欲一见相谢,无他故也。”李心始安,然终不知故。王者又曰:“汝不忆郊野酹奠时乎?”李顿悟,知其为神,顿首曰:“适见嫂氏,受此酷刑,骨肉之情,实怆于怀。乞王怜宥!”王者曰:“此甚悍妒,宜得是罚。三年前,汝兄妾盘肠而产,彼阴以针刺肠上,俾至今脏腑常痛。此岂有人理者!”李固哀之,乃曰:“便以子故宥之。归当劝泼妇改行。”李谢而出,则扉上无人矣。归视嫂,嫂卧榻上,创血殷席。时以妾拂意故,方致诟骂。李遽劝曰:“嫂勿复尔!本日恶苦,皆常日忌嫉而至。”嫂怒曰:“小郎若个好男儿,又房中娘子贤似孟姑姑,任郎君店主眠,西家宿,不敢一出声。自当是小郎大乾纲,到不得代哥子降伏老媪!”李微晒曰:“嫂勿怒,若言其情,恐欲哭不暇矣。”嫂曰:“便曾不盗得王母箩中线,又未与玉皇案前吏一眨眼,中怀坦坦,那边可用哭者!”李小语曰:“针刺人肠,宜何罪?”嫂勃然色变,问此言之因,李告之故。嫂战惕不已,涕泗流浪而哀鸣曰:“吾不敢矣!”啼泪未干,觉疼顿止,旬日而瘥。由是立改前辙,遂称贤淑。后妾再产,肠复堕,针宛然在焉。拔去之,肠痛乃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