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_第9章 杨朱篇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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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平仲问摄生于管夷吾。管夷吾曰:『肆之罢了,勿壅勿阏。』晏平仲曰:『其目柰何?』夷吾曰:『恣耳之所欲听,恣目之所欲视,恣鼻之所欲向,恣口之所欲言,恣体之所欲安,尽情之所欲行。夫耳之所欲闻者音声,而不得听,谓之阏聪;目之所欲见者美色,而不得视,谓之阏明;鼻之所欲向者椒兰,而不得嗅,谓之阏颤;口之所欲道者是非,而不得言,谓之阏智;体之所欲安者美厚,而不得从,谓之阏适;意之所欲为者放逸,而不得行,谓之阏性。凡此诸阏,废虐之主。去废虐之主,熙熙然以俟死,一日、一月、一年、十年,吾所谓养。拘此废虐之主,录而不舍,戚戚然乃至久生,百年、千年、万年,非吾所谓养。』管夷吾曰:『吾既告子摄生矣,送命柰何?』晏平仲曰:『送命略矣,将何故告焉?』管夷吾曰:『吾固欲闻之。』平仲曰:『既死,岂在我哉?焚之亦可,沈之亦可,瘗之亦可,露之亦可,衣薪而弃诸沟壑亦可,衮衣绣裳而纳诸石椁亦可,唯所遇焉。』管夷吾顾谓鲍叔黄子曰:『存亡之道,吾二人进之矣。』

孟孙阳问杨朱曰:「有人于此,贵生爱身,以蕲不死,可乎?」曰:「理无不死。」「以蕲久生,可乎?」曰:「理无久生。生非贵之所能存,身非爱之所能厚。且久生奚为?五情好恶,古犹今也;四体安危,古犹今也;世事苦乐,古犹今也;变易治乱,古犹今也。既闻之矣,既见之矣,既更之矣,百年犹厌其多,况久生之苦也乎?」孟孙阳曰:「若然,速亡愈于久生;则践锋刃,入汤火,得所志矣。」杨子曰:「不然,既生,则废而任之,究其所欲,以俟于死。将死,则废而任之,究其所之,以放于尽。无不废,无不任,何遽迟速于其闲乎?」

杨朱游于鲁,舍于孟氏。孟氏问曰:「人罢了矣,奚以名为?」曰:「以名者为富。」「既富矣,奚不已焉?」曰:「为贵。」「既贵矣,奚不已焉?」曰:「为死。」「既死矣,奚为焉?」曰:「为子孙。」「名奚益于子孙?」曰:「名乃苦其身,燋其心。乘其名者,泽及宗族,利兼乡党;况子孙乎?」「凡为名者必廉,廉斯贫;为名者必让,让斯贱。」曰:「管仲之相齐也,君淫亦淫,君奢亦奢。志合言从,道行国霸。死以后,管氏罢了。田氏之相齐也,君盈则己降,君敛则己施。民皆归之,因有齐国;子孙享之,至今不断。若实名贫,伪名富。」曰:「实知名,名无实。名者,伪罢了矣。昔者尧舜伪以天下让许由、善卷,而不失天下,享祚百年。伯夷叔齐实以孤竹君让,而终亡其国,饿死于首阳之山。实伪之辩,如此其省也。」

杨朱曰:「伯夷非亡欲,矜清之邮,以放饿死。展季非亡情,矜贞之邮,以放寡宗。清贞之误善之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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