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心中痛快,笑容愈发亲热,从袖子里取出票据来,说:“金线妆花、百色团花这两样,一匹的进价就是二百两,多罗尼每匹进价三百两,孔雀金线百织丝绒每匹的进价也是三百两。黑金线羽纱每匹进价一百五十两,大红羽纱每匹一百两,霞影纱每匹八十两,其他锦缎按进价算,每匹三十两。”
“贵府要的金线妆花锦缎、多罗尼,我们主子叮咛把姑苏各处的铺子里的存货都挪过来,两样各有二十匹。孔雀金线百织的丝绒一共凑得了二十五匹。黑金线、大红的羽纱各五十匹,霞影纱八十匹。其他的各色锦缎,一样挪出了五十匹,都是上好的货。赖爷贵为国公府的管家,也晓得这些贵重料子每年产量希少,我们斑斓坊本小利薄,能凑出这些,也是倾尽尽力了。”
他到了门口,刚下车,俄然间劈面走过一小我来,看着倒是有些眼熟。
腹诽归腹诽,他赖二身为宁府的大管家,身上也带着银票和钱庄的签子,当下问道:“一共需多少两银子?”
赖二的眉毛拧成了川子形。他们出来,也只预备了十万两作为资金。本来遵循账上的算计也是够了,谁料贾珍一来就看上了两个青楼红牌,一人花了一万两银子赎了身返来。眼下光是布料才只备了不敷三分之一,银子就要花去一半了,天然是万分的不舍。
他这边黑着脸在内心抱怨,管家却尽管端着茶有滋有味的渐渐咀嚼,不时地昂首扫赖二一眼,赏识他神采的变更。
还剩下那么多料子要去哪儿买好呢?赖二思考着,要到各大绸缎铺去买,凭他手里现在剩下的五万两不敷的银子,无疑是杯水车薪,更别说还要添些古玩摆件、樊篱屏风之类的,还要采买学戏的女孩子。
但是林家的管家早已拿话等在这里,道理面子上一分不错,代价也是真的是照顾亲戚情面,这三万两的定金再舍不得,也不得不交出来。赖二苦着脸,取出钱庄的签子本儿,写了一张三万两银子的便条,又取出随身照顾的印鉴和印泥,谨慎翼翼地盖上了印。只要拿着这张便条,去钱庄提钱就成了。
赖二还在尽力辨认,对方却已经迎了上来,双手作揖道:“赖管家,迩来可好?”
管家满面高兴,叮咛丫环上最好的茶来。一个是挂着虚衔的国公府的管家,一个是曾掌重权的前巡盐御史府的管家,两位人精相会,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往了一番,都感觉对方不成小觑。那赖二本来也是一贯骄奢狂傲惯了的,走到哪儿到处都有人给面子,现在在林管家这里,不但口舌上到处占不了上风,论主家背景、出身环境,也胜不了一筹,未免有些不甘心。就以料子为话头,言语上讽刺起来。
管家林拙本来就不是随便与人动性置气的脾气,他现在到处压赖二一头,恰是要引他往这上面说话。一见赖二中计,管家的笑容更加温暖起来:“我们主子自从晓得了贵府的珍大爷要用铺子里的料子,立即就说:‘凡是要用得着的,尽量都拿出来备着,就算影响了一些铺子的买卖,也只好先顾着大表姐探亲的事儿要紧。’因而我等连夜就忙着各处调货。主子又说:‘外祖家既是盖园子,财帛上想必紧着,跟他们来拿货的人,也不必按平时的订价算,只收一半代价做定金罢了,余下的尾款就算过个三年五年算,也不是甚么大事儿。’赖管家,你说,我们家的主子年纪虽小,行事但是可贵的全面,又风雅,又晓得谅解亲戚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