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贤拉住门环叩了叩,即有个白衫黑裤的听差启门号召,认出他笑眯了眼:“本来是关五少爷,”引了世人进门,绕过影壁,只见里头是一方小院,设在正中的是一架葡萄,西墙绿荫荫覆满登山虎,安插简朴,随便扫一眼便能看清楚。不过这院子还通着个侧门,想必是从那边通行。
她的心摆荡了,摆荡在方才那一刻。爱真展颜一笑,暴露半排珠贝似的牙,“你此人如何回事,看路呀。”
本来这宅子四通八绕,每桌客人独坐一院,院墙围得高,也免得唱曲儿声喧闹,就显得清幽。
爱真率先拾起一支牡丹,别到前襟的衣扣里。低头打量一眼,花冠只要孩童拳头大小,绿意清冷,很合宜地配上了她莲青的缎袍和杏子红的滚边。
“死妮子,逮着机遇就编排我。”成贤做了个鬼脸。
“表妹,你坐着别动,我去说。”成贤面庞红彤彤,两眼昏黄,明显吃醉了。
他只是手指悄悄扶在她肩膀上,避开了光在外头的一双乌黑的膀子,透出实足规矩。
因炎夏苦热,皆拣风凉的色彩上身,诗茵与慧真的衣色亦与浅淡的牡丹相配。看得出来项老太太下了工夫,或该说老太太身边服侍的是故意人。
一桌宴席吃罢,女孩子们都各饮了两三杯酒,听差送了几客黄桃冰淇淋作饭后甜点,成贤问:“你们要听甚么曲目?待会唤来小生小旦,在走廊上唱给我们听。”
徐妈先向表少爷、表蜜斯们请了安,转头从小丫头手里接过托盘,和声道:“老太太晓得五表少爷、六表蜜斯和七表少爷来了府中,自是欢乐得不得了,只是苦于这些光阴身材不豫,见你们又怕过了病气儿。这不,老太太亲手拿竹剪绞了三朵鲜灵灵的花,教我送了来,给蜜斯们插在襟上。”
不及议论完,许是诗茵预言灵验,项老太太还真就派了徐妈来。一个小丫头跟在徐妈身后,手捧着一面漆盘,上头搁了三支同般大小、八分开放的绿牡丹。
慧真偶尔转头,瞧见三姐含笑拨弄着腕子上一笼珠串,只是听他们说话,眼睫一动未动,仿佛听得出神,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如此。
诗茵嗓子柔,语气不急不慢,眉梢眼角透出的不沾炊火的斯文气,倒和她年青的继母相像。 方才她不过是暴露一点儿恰到好处的悲伤,便适时收回,唇边噙着细弱的笑意,看上去她还是个得体的小女人。
爱真脸颊烧烧的,笑道:“先唱一段琴挑罢。”
“哎,不劳动五表哥,我吃了酒,微微感觉醉了,恰好走到院子里吹吹风。”爱真笑道。
“你也在这里用饭?”他问。
既是筹算出门,七嘴八舌,四周好玩的处所就那么几个,终究世人不免被成谦这个精于玩乐的压服,商定了去复均山旁的一家馆子吃晚餐。传闻那边另有小旦唱曲儿,吃毕饭又多了一项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