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鋆先是跟他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问了问家里的状况和在营里当差的景象，才转入了正题。

不一会，菜就流水一样的奉上来了，四冷八热十二个碟子摆了满满一桌。酒是小坛的竹叶青，泥封一开，醇香满溢，四小我觥筹交叉地喝了起来。

“记得就好。王爷的为人，奖惩最明，决不肯让有功之人落空的，”宝鋆点点头，移开桌上的琉璃镇纸，从上面拈起一张纸片来，“这个给你。”

他升了千总，统管南营马队的动静，早就传开了。那三名哨长被他喊出来，心想关千总连夜来收庇护费了，都忙不迭地往外掏银子，却被关卓凡一把拦住：“别来这个！明天我请大师喝酒。”

从戎的人，酒量好，饭量也大。明显都是用过晚餐才来的，吃喝起来，就仿佛底子没有那么回事。等喝到有六七分酒意，阿谁叫张勇的哨长，又说话了：“关千总，你的人了得，又没架子，还这么仗义，我张勇再敬你一杯！”

“成，成。”张老板看他年纪悄悄，内心嘀咕：这不知又是哪个大员的后辈，看模样不那么好说话……别是哪儿没服侍好？想了想，悄悄叫过跑堂的头儿，交代了几句，这才下去给他们安排酒菜。

这就不是关卓凡的本意了，他摇摇手，说道：“这不成。明天是我好日子，请哥几个喝酒，哪能让你张老板破钞。”见张老板还要说话，把手一摆：“甭说了，情意领了，上酒菜吧，拣好的来！”

“大人谬赞了。”

最后一个姓丁的哨长，看到人家都举起杯子了，赶快也举起杯子，浑厚地笑着，胡乱嘟囔了两句。

关卓凡摇了点头。固然没有眉目，但要说有甚么大风险，仿佛也不至于。

“你写的阿谁条陈，亦为恭亲王所激赏！但你的官衔，只小小的升了这么一级，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些抱怨啊？”

身上揣着一万两的银票，关卓凡只感觉脚步都要飘起来。走出凤翔胡同，想了想，决定不急回家，雇了个车，先到南营马队的驻地。

一万两！

“嗯，他那边，你也无妨多走动走动。”

“逸轩，前几日你在礼部大堂那一出，语惊四座啊，”宝鋆慢条斯理地说，“公然是豪杰出少年。”

门外是宝鋆的一个听差，姓杨。名刺当然不敢收，原封反璧，并且细心问了宝鋆府的地点，说声随后就到。那听差特地申明，说宝大人交代了，请关卓凡不必穿公服相见。

“卓凡，不会出甚么事情吧？”白氏怔怔的，另有点没回过神，“天都黑了。”

关卓凡内心暗笑：我都成“关哥”了……你们谁不比我大个十岁八岁的？莫非官越大，年纪也越大？再转念一想，宦海之上，本来不就是谁的官大，谁就是哥么？如果再大一点，那就是爷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