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战得胜，军情激昂。戊子日，雄师到了弘农。

城下兵士的脸都混在凄迷夜色中看不清楚，只听到一片应和声：“奉天威，诛暴动！奉天威，诛暴动！！”

而我们，该往那里去？

北边柔然本也出高傲魏，本是匈奴后嗣，而他们世袭统治的贵族倒是鲜卑拓跋氏的一支。太武帝轻视他们，以为他们败多胜少，如智力低下的虫子，令天下军民改称他们“蠕蠕”。但是现在他们统治着广宽的北方草原，乘机而动，虎视眈眈。

到了近处，才看清，那海市蜃楼的脚下，蒲伏着一地已经死去的生灵。

慈母大恩未报，这平生如何就了断了？

我翻身上马，心中如这无边的雨帘普通，一片茫茫。

我只感觉水铺天盖地地涌来，几近要将我淹没。四下里都是水，呼吸困难，浑身冰冷。

人。万物灵长。

天涯渐升一轮孤月，又高又白，又冷又清。

我在火线营中守着，眼看着连日秋雨越下越大，如夏季暴雨般滂湃残虐。地上泥水横流，营帐里也湿湿一片。

猛见一小兵走过，拉住问：“独孤信在那里？骠骑将军在那里？”

夜色为他的脸染上一层庄严奥秘的光。头顶逐步星斗阵列。他伸手牵住我的手，俄然之间面色安静，褪去了武人的豪气，变得非常平和。

在咸阳期间，宇文泰每日都很繁忙。他的胸中有一幅雄图，但是时势逼仄，不得不昂扬。

血中生，血中死。

哪怕天崩地裂，星斗逆行，哪怕从地下俄然伸出无数双鬼手要将我拖入阿鼻天国，我都要立即去见他！

西边吐谷浑本是辽东鲜卑慕容氏后嗣，西晋末年，首级吐谷浑率部西迁，又扩大边境，兼并周边的羌氐而建国，后以先人名为国号。虽目下吐谷浑与我们无犯，但来日亦未可知。国土，赋税，女人，谁会嫌少呢？

本日聚在咸阳的将领都是长安之最精锐，个个有奇谋大略，批示得了千军万马。宇文泰要用他们，也要挟制他们。

次日，宇文泰派于谨为前锋，率军先到了盘豆。东魏将领高叔礼守城不下，于谨挥军猛攻，不日，高叔礼降。于谨收编了千余名降卒，将高叔礼送到长安。

我无端心头一烫，似被沸水浇下。彼年彼时，彼人也曾说过这话。

“我带你去北中郎城好不好？”

宇文泰凭风而立，一言不发看着远处荡阔昏黄的连缀群山，日落云霞，夕雾薄薄。不久，落日垂垂隐入山间，六合苍茫无声，只余一幅层叠衬着的水墨画，逐步随夜色深沉――

蓦地想起阿谁死去的孩子。

我沿着街道，一间医馆一间医馆地找。俱是绝望。

第一个说：“嗨，一将功成万骨枯。死的还不都是我们这些小兵。不过我传闻，骠骑将军中了流矢，现下存亡不卜，也不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