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强子走后，祥子和小福子一同进到屋中。

快到立秋，他又拉上了包月。这回，比之前所混过的宅门里的事都轻闲；要不是如许，他就不会应下这个事来。他现在晓得挑选事情了，有合适的包月才调；不然，拉散座也无所不成，不像本来那样火着心往宅门里去了。他晓得了本身的身材是应当保重的，一个车夫而想冒死——像他本来那样——只要丧了命而得不到任何好处。经历令人晓得如何该当世故一些，因为命只要一条啊！

祥子很喜好这个事。先说院子吧，院中一共才有六间房，夏先生住三间，厨房占一间，其他的两间作为下房。院子很小，靠着南墙根有棵半大的小枣树，树尖上挂着十几个半红的枣儿。祥子扫院子的时候，几近两三笤帚就由这头扫到那头，非常的费事。没有花草可灌溉，他很想清算一下那棵枣树，但是他晓得枣树是多么率性，歪歪扭扭的不受调度，以是也就不便脱手。

“你要搬走吧？”小福子连嘴唇全白了。

愣愣磕磕的，祥子看着杠夫把棺材埋好，他没有哭。他的脑中像烧着一把烈火，把泪已烧干，想哭也哭不出。呆呆的看着，他几近不知那是干甚么呢。直到“头儿”过来交代，他才想起回家。

看了他一眼，她低着头走出去。她不恨，也不恼，只是绝望。

“我说祥子，”二强子歪歪扭扭的想挺起胸脯，但是连立也立不稳，“我说祥子，你还算人吗？你占谁的便宜也罢，单占她的便宜？甚么玩意儿？”

夏先生的手很紧，一个小钱也不肯等闲放手；出来出来，他目不旁视，仿佛街上没有人，也没有东西。太太可手松，三天两端的出去买东西；如果吃的，不好吃便给了仆人；如果用品，比及要再去买新的时候，便先把旧的给了仆人，好跟夏先生谈判要钱。夏先平生生的任务仿佛就是鞠躬尽瘁的把统统的精力与款项全敬献给姨太太；别的，他没有任何糊口与享用。他的钱必须借着姨太太的手才会出去，他本身不会花，更说不到给人——传闻，他的原配夫人与十二个后代住在保定，偶然候连着四五个月得不到他的一个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