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也恰是如此。
景帝自即位以来昏聩无用,奸臣当道,寺人作怪,百姓民不聊生。
帝京虽繁华,可路绵并不喜好。她尝遍了疆场埋恨,烟冥露重,士卒战死,白骨余残烧作灰;也看惯了孤城夕照,黄河东流,朔云边月满西山。
纱帏里端站着个颀长矗立的身影,清风徐来,纱幔翩动,他微微侧脸看来,一双明眸似玉石拂照,素屏生辉。
路绵伸手拔下玉簪藏入怀中,眼神寒冽将她高低一打量,嘴边噙着笑道:“这几年没见,不但个子没见长,胸也不见大,连脑筋都丢了。趁早滚,可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路玥生得动听,黛眉轻描,脉脉双目,纤纤楚腰。而路绵却与她分歧,身量苗条,眉梢眼角豪气逼人,从不知脂粉为何物。二人自小相看两厌,她嫌她生得太娘,她嫌她过分粗鄙。此时路玥抬着精美的下巴,只拿鼻孔看她,满满的讨厌,“你想干甚么?!别觉得你明天成了公主我就会怕了你,丑八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但是小药倒是杏眼圆瞪,不屑道:“将军您可别说了!二少爷生得小白兔似的,奴婢才不奇怪呢!”
路绵嘴里嚼着根稻草,调转马头施施然往皇宫而去,行了两步又问:“厉二呢?”
入了宫,路绵头一回见着当了天子今后的亲爹,别别扭扭地行了礼,浑身不安闲。天子只作不觉,与她说话态度与畴前并无二样。王贵妃浑身金光闪闪得坐在中间,嘴角勉强牵着笑,看向她的目光里却像是淬着剧毒。
路绵清算完几个瞎蹦跶的藩王,与三万精军身裹漫天飞雪,终究风尘仆仆地来到京师。她一进京便懒了骨头,命副帅楼红玉领众将士进宫述职,而本身与亲信丫头小药骑着马悠然穿越于风雪当中。入眼皆是陌生的景色,她眺望半晌巍巍宫墙,飞檐素裹,模糊可见层台耸翠,上出重霄。
不知那边传来羌笛孤音,冷冷僻清,凄凄惨切。路绵恍恍忽惚又入一梦,梦中铺十里红妆,她头戴九翚冠,虹衫霞帔,孓然一身。华阳殿翠瓦金檐,廊前碧树花影,风吹拂动,海棠幽幽,唯她踽踽而行,尾裙长摆迤逦。
路绵下认识地摸了摸背后的兵器,这龙雀刀随她交战疆场,无坚不摧,削铁如泥,杀人再是趁手不过。想了想,有些心虚道:“这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
倏尔一阵急雪回风,将思路扯回当下。
路绵抬手敲了敲劈面的大门。
“你!——”路玥恨恨盯着她,想到过往各种纠葛,心中肝火烈烈,面庞扭曲口不择言,“你觉得你是谁?!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肮脏玩意,你如何不干脆死在那边,偏要返来祸害我们!父皇真是瞎了眼,竟然封了你作长公主,还要给你赐婚!呵——看看你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你也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