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娴贞描完一张大字，昂首看看外边的天气。

他头戴斗笠，脚踏靴鞋，一身珠子褐湖罗夹袍，衣冠划一，端倪端方，仓促和她话别：“本年气候变态，南边多地水患频发，我熟知长江中下流水系，朝廷命我随工部郎中、主事南下，帮手管理水患。”

作者有话要说：　　不晓得另有没有小天使记得这件被孟娘子弄脏的衣裳，不是三娘补的啊。

她乃至听不懂孟云晖偶尔触景生情时念出的几句诗。

杨娴贞等了一夜。

天还没亮时，各家货栈店放开门邀客，伴计的嗓子浑厚清脆；上午，城外的农夫挑着菜蔬鲜果，挨家挨户上门兜售，夺目的主家婆和俭省的农夫为几文钱吵得不成开交；午间，两个贩子妇人因为一点吵嘴起争论，堵在巷口撒泼，叫骂声和哭嚎声里交杂着邻里街坊恍惚不清的安慰声；夜里有人沿街串巷卖馄饨、汤团、炒面、羊肉，苦楚的叫卖声飘零在局促的街巷间，半夜梦回，仿佛还能闻声那婉转的调子在耳边回旋。

杨娴贞起家，支起窗户，往外轻扫一眼。

胖丫头气呼呼的，回身在小丫脑筋袋上不轻不重敲两下：“让你打盹！让你打盹！”

夜色如水，庭阶寂寂，确切式微雨。

太太晓得她年纪大了，该学些内宅的办事手腕，由着她跟在身边学习，偶尔还会指导她几句。

这件襕衫是孟云晖从故乡带到北京的，和一堆棉袜、布鞋放在一处，杨娴贞经常见他把衣裳翻出来让下人晾晒，但从没看他穿上身过。毕竟是件旧衣服，细心看，能看出衣衿前模糊约约有几道洗不去的油污，袖口另有较着的补缀陈迹。

次日凌晨鼓楼钟声响起，丫头们起家洒扫天井，间壁人家鸡鸣狗吠声此起彼伏，孟云晖始终没回房。

杨娴贞回到闹市中的小宅院时，孟云晖已经把行李家伙事安排好了。

就算孟云晖此次回籍返来时，把那女子一并带回顺天府，杨娴贞也不怕。

她手里拎着一件半旧的乌黑襕衫，往杨娴贞跟前一递，转头瞪眼跟在身后的小丫头，“这小蹄子，熨衣裳的时候竟然敢打打盹！姑爷的衣裳都被她烫坏了！”

杨阁老自幼聪明过人，博闻强识，也是进士出身。少年时他进京赴考，一举得中，名动京华。

孟云晖一天不主动提出典新房，她就必须放心住下去，毫不能暴露嫌弃居处的意义。

丫头道：“酉时二刻。”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被孟云晖一口打断，“只是件穿旧的衣裳，你不必在乎。”

从那天开端，杨娴贞对峙每天去给太太存候，一年三百五旬日，每天晨昏定省，风雨不辍。太太不赶她，她就厚着脸皮待在正房不走。

这天，大太太俄然把她叫到正院，拉着她的手，笑眯眯道，“你阿爷很正视半子，任命已经下来了，你早点归去，预备川资，清算行李铺盖，半子本来就是南边来的，倒是不怕他适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