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绳一除,她便低着头,声音微哑地说道:“多谢侯爷。侯爷可否容宦娘先行梳洗?”
虽有求生之欲,但是实在力不从心。她挣扎好久,却还是一丝站起家来的力量也无。
她手的指甲狠狠扣着空中,面上亦紧蹙着眉头,眼角处蓦地生出几滴泪珠来。泪水倏然间便混入雨水,消逝不见。
李绩站在榻边,负动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间模糊现出忧愁之色。他独自想道:这沈宦娘会有甚么异能呢?宦字与娘字仿佛都没有甚么极其短长的寄意……
宦娘沉默半晌,拢了拢额前湿发,随即笑了笑,道:“将军对我,向来不假辞色。”
宦娘忽地瞪大了眼睛,湿哒哒的乱发黏在她的额上,发间暴露的眼睛几近赤红,麻绳堵着的口中亦不住呜呜发着声响。李绩立时伏下来身子,两只要力的大手死死按住宦娘的肩膀,令她难以转动。
李绩觉得宦娘已经昏迷,殊不知她虽因力量全无而闭着双目,耳朵却将李绩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遽然之间,她仿佛听到自远而近传来一阵脚步声。只是她耳鸣不竭,实在难以确认这到底是真是幻。
李绩却不说话,只是闷闷地冷哼了一声。
“赦”与“射”音近,《说文》中道:“射,弓弩发于身而中于远也。从矢从身。”英王石赦,于杏花巷四周遇袭,转醒以后竟可拟出一把弓箭,箭取之不尽。
宦娘这一睡,足足睡了两个时候,再睁眼时,已是过了晚膳时候。李绩是行伍之人,在榻边坐了足足两个时候也不见涓滴疲惫之色,还是精力抖擞,细细察看着宦娘的动静。
这话平常地很,却生生刺了李绩一下。他恍若被人戳破了甚么似的,顿时淡然地移开目光,复又站起家子来。看也不看宦娘,他有些不耐地说道:“你就盯着桌子上的阿谁壶看,集合精力,一向看。”
她半张脸都浸在浑浊雨水中,侧躺着身子,微微张着眼。面前,雨水击打出一个又一个水花,水花模糊泛着不易发觉的蓝色,四溅开来,溅入宦娘的眼中,化作滴滴水珠,凝在她的精密睫羽上。
他正想着,李绩却忽地开口,冷声道:“这女郎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个足不出户的女人。她能够忍的很,心眼也很多,只要你这棵大树底下好乘凉,你如何说她,她都笑吟吟的。不过既然刘幸你这般说了,将军我就勉为其难,照看她一会儿罢。”
第九章
大雨如注,自万丈苍穹中垂降而下,直直地击打在青石板的空中上,收回不断于耳的噼啪之声。宦娘浑身绵软有力,气味微小,只能侧身躺在空中上,一动也不动,任凭雨水浸入衣裳,凉意沁入骨内。她耳边一片轰鸣之声,滋滋的恍若夏季里的蝉鸣,扰得她脑中阵痛,甚么也听不清,亦甚么也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