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近不杀人，纵使对方已经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能在谈笑风生间化险为夷。他拔剑的时候，常常都是为了自保，江湖上有太多关于他的传闻，随便拎出一条都能让人议论上三天三夜，但是却没有一条是在说他滥杀无辜。

悄悄巧巧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连眼中的笑意都未减淡半分，那女子身影微颤，还是不敢将头抬起。沈昀不知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只道：“听曲喝酒乃是雅事，若论及存亡，不免有煞风景。”

苏潋陌未去看那已命在朝夕的女子一眼，勾着唇角说道：“输者，答允对方三件事，不违江湖道义，永不忏悔。”

苏潋陌扬起手中的青釉酒壶，将最后一滴酒饮尽肚里，微抬双眸问道：“方才见沈兄走进铺里，莫不是本日也想来尝尝手气？”

内里的安插要比外头简练很多，赌桌居中摆放，牌九与骰子整整齐齐置在上面，靠窗放了一张供人憩息的软榻，那少年支手斜靠在上面，墨发倾铺在榻上，红色锦袍逶迤拖地，衣摆上绣着素净的桃花，襟口微敞，暴露半截绯色中衣，似笑非笑的端倪里带了几分慵懒与挖苦，似潋滟水光般向沈昀望了过来。

苏潋陌又道：“鄙人这位婢女精通乐律，沈兄无妨一听。”

他的行动实在太出人料想，沈昀也不免一怔，半晌后才道：“这便是苏公子所说得好戏？”

沈昀低低感喟一声，吐出一个字：“死。”

他有他所对峙的门路与原则，即便这在很多王谢朴重眼里显得不伦不类，他也只会顺从本身的心去做每一件事。

那女人仍跪在地上，鲜血已染红他的衣衫，她的身躯颤抖得短长，脖颈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梨花木地板上，沈昀晓得再拖下去她定然没有活命机遇，顿了半晌，终还是说道：“赌注。”

苏潋陌缓缓从榻上坐起，一缕墨发自他颈上垂落：“但如果试了，或许就会成心想不到的收成。”

苏潋陌斜斜望着他：“本来沈兄也是尘凡中人。”

苏潋陌挑眉问道：“如何，沈兄不对劲吗？”

本来，并非天有不测风云，而是统统风云都不过是他指尖下的玩物，就像这个女子普通，生或死，只在他的举手投足间。

以是他才会被称为游侠。

沈昀浅笑道：“鄙人不但是尘凡中人，更是个俗人。”

沈昀上前扣住那女子的手腕，但见她脉像虽弱，却已缓了过来，只消歇息几日，便可规复如初。江湖上并不缺医术卓绝之人，最负成名者当属鬼谷医仙薛皓华、还春圣手腕巴英，却也没有这般能够起死复生的医术。沈昀在心中微微感喟，他挑选她死，便是给了她活路，明知这是苏潋陌设下的陷井，却还是一脚踏了出来，这欠下的三件事，将来恐怕是不得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