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来了。”苏子澈瞧谢玄过来,莞尔一笑,将踥蹀上的腰扇取下,“啪”一声翻开,折扇上的山山川水即便在觥筹交叉的宴席上亦不减风华,只听苏子澈打趣道,“还好孤王有先见之明,早早让六郎在这扇面上作画,如果搁在今时,不知要多少工夫,才气求得一副大宁最年青、最俊朗的状元郎的亲笔书画。”
昭元初年四月六日,会试中第的举人于北辰殿停止殿试。
“你们怎就晓得那是个女子?”
陆离看着他的侧脸,阳光下不见涓滴暗影,笑里却带着多少难过与恋慕,意有所指道:“能得今上赏识,换做谁都会高兴的。”苏子澈笑看他一眼,边往回走边道:“那我难道要乐坏了?”陆离反问:“莫非殿下不高兴?”苏子澈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一片澄彻无云的天空,思路飘忽,历历旧事面前闪过,喜怒哀乐一并闪现,终究停在那日病中,天子沉沉地叫他“麟儿”。当时他病得昏昏沉沉,那两字他听了十数年,可当今回想,总感觉那一声重逾千钧,教人不肯过问外间的晴雨风雪,偶然计算这天下谁主沉浮,只现在耳边软语深盟,一瞬便是永久。
闻喜宴上相见,则是躲不掉的事。苏子澈病后初愈,天子极是但愿他能趁此机遇好生玩乐一番,将病气散个完整,他本身亦抵不住曲江嘉会的引诱,何况此次他也插手了春闱,三年一度的曲江会更显得别成心义,未多考虑便跟着至尊的銮驾来到曲江干。苏子澈从小喜在宴会上玩闹,又有几分真才实学,到了这等处所自是如鱼得水,吟诗作对,赏花品酒,与勋贵后辈及新科进士们闹成了一片。谢玄几次看过来,都被他状似偶然地避开了。
谢玄神采淡然,看不出半分异色,闻言浅浅一笑:“我若解释甚么,只会欲盖弥彰,还劳烦陆校尉多劝劝殿下,玄不堪感激。”陆离睨他一眼,与董良等人一并拜别。
陆离坐在苏子澈中间,又知悉两人此前的冲突,将他们的行动尽收眼底,敲了敲半满的酒杯,岔开话题道:“提及女人们,此处繁‘花’似锦,空坐喝酒难道无趣?”
除月灯打球地点在宫内不准随便入场外,其他宴会皆能引来诸多公卿贵族及其家眷,有报酬催促儿子昂扬读书,有报酬待字闺中的女儿遴选贤婿,闻喜宴更有天子亲至,与新科进士们同乐,因此最是昌大。乃至很多王谢闺秀也会盛装列席,带着浩繁丫环主子,手里拿着奇花异卉,以引发新科进士们的重视,风骚者在此时常常都诗兴大发,几次向路边的女人递献情诗,以期携得美人归。
谢玄见他如此,也不再讳饰,含笑低声道:“是真成心订交,还是与我置气?”苏子澈寂静着看他,谢玄明朗温润的眼睛不避不让,似有千尺密意,又似全无尘凡喜乐,恰如至深至浅清溪,教人辨不清此中意。他俄然感觉无趣,未置一词,对别人只言身感不适,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