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雨未歇,铁马不断地作响,苏子澈神思恍忽地想着等着,不晓得这泼天的大雨何时能停,何时重见太阳。晋明帝说,举目见日,不见长安,但他必然未感受过,举目不见日,回顾不见长安的仓促。
“殿下放心,主簿在那边。”陆离见他神采冻得青白,身材不知是冷得发颤还是被暴雨砸得站立不稳,心中非常不忍,不由地出声劝道,“殿下归去吧,这里交给臣守着。”
苏子澈嘲笑一声,道:“孤王来此,恰是为了使奉先百姓免受流浪失所家破人亡的磨难,孤王的兵士都在为百姓的安危不眠不休,凭甚么我就要安坐于金屋当中袖手旁观?”他说罢翻身上马,命先前答他话的兵士前面带路,手中缰绳一扬,顿时跑出去好远。陆离忙叮咛摆布道:“你们庇护好殿下,千万不能出任何差池。”摆布道了声“喏”,同陆离一起打马跟了上去。
氤氲的水汽中,苏子澈斜睨了他一眼,又懒懒地转过眼来:“把我衣服拿来。”屏风上搭着的衣裳尽湿,谢玄拿了洁净的过来,苏子澈又道:“放在那,你转过身去。”谢玄噗嗤一笑,道:“都是男人,还怕我看到不成?”话虽如此,他还是背过身去,苏子澈出浴后披上衣服,他身上伤势未愈,又淋了一整日的雨,入浴之前就感觉整小我都昏昏沉沉,此时更是头重脚轻,几近是摔在榻上。
漫天的雨帘中,陆离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苏子澈心中。手上力量一泄,再扛不起沉重的泥沙袋子,苏子澈茫然的眼中闪现出痛苦的神采。来奉先之前,天子对他是各式劝止,可棰楚加身也未能撤销他来奉先的动机,只得千丁宁万叮嘱,又让他包管毫不让本身处于危难当中,这才准他带兵来受灾之地。可他既然来了,若只是独坐高楼指导旁人,又与他在长安隔岸相观有何分歧?他想为百姓经心极力,想为兄长分忧解难,想为厚交遮风挡雨,可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他唯有尽本身之所能,才有机遇换得他所体贴之人尽皆安然无虞。
叩门声轻响,苏子澈背对着房门,低低地应了一声。一阵脚步声自远及近,苏子澈疲累乏力,辨不出是艮坎离巽中的哪位,懒懒地问道:“谁出去了?”
“尚未,”谢玄摇了点头,抬高声音道,“殿下烧得短长,又怕旁人晓得他抱病之事不肯叫人评脉,幸亏你带了医官来,快出去看看他。”
屋外风雨声不息,屋内熟睡的少年却无知无觉,在他暗中无垠的梦境里,狰狞的伤痛垂垂消逝不见,他恍忽听到有人叫本身,却如何也睁不开疲累的眼睛,顷刻又堕入了喧闹的甜睡当中。
陆离应了声“喏”,他挂念着苏子澈身上的伤,到底放心不下,趁着苏子澈未睡着问道:“殿下的伤还没上药,现在上药可好?”苏子澈很久未答,呼吸垂垂沉重起来,竟是入了梦境,陆离游移半晌,谨慎地揭开了他身上的锦被。深陷在床榻中的苏子澈只穿了一件长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陆离掌灯近前,悄悄掀起衣角,触目惊心的伤痕鲜明呈现,本来开裂的伤口被雨水泡了一天,已是黑紫中泛着惨白,脓血聚在皮下,比之刚挨完打时更加可怖。陆离强忍心疼,将药膏在掌心化开,谨慎地涂在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