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仓放粮!再着人快马加鞭回长安,看赈灾粮饷运送到哪了!”苏子澈一声令下,那兵士大声应罢,回身便去。
苏子澈忍不住冲他吼道:“你疯了么?犯的甚么傻?活得不耐烦吗?”谢玄的声音怠倦而生硬:“我不放心你,就来看看……”苏子澈厉声打断:“我用得着你担忧?!”他眼中已经有了湿意,负气转过脸去不看谢玄,可紧握着谢玄的左手始终未曾放开。
苏子澈低眉垂眼,琴弦倒是约拨越快,似是雨水越来越大,在某一刻竟连成了一片,乃至大水发作。笛音还是孤灯一盏,微小却从不当协,在与琴声的胶葛当中愈发清澈,终究风雨渐低渐无声,雨水褪出,初阳升起。
诸事落定的那晚,苏子澈于奉先县衙设席犒犒军民,因着大水刚去,百废待兴,苏子澈叮咛统统从简,饶是如此,奉先有点名誉的厨子都赶了过来,在厨房中大展技术,比及菜肴端上案,连苏子澈都忍不住赞了几声。
清澈的笛音由远至近,和着琴声奏起,苏子澈勾勾嘴角,笑意溢出眼底,手指用心使坏普通,将琴音一转,顷刻六合变色,如黑云压城,山雨欲来。笛音不疾不徐,随风而转,似山雨倾泻之前风满小楼,又如六合间的风沙走石。琴声再转,风雨交集,雷鸣不已,笛音却未随琴声转,倒像暴雨滂湃时,暗淡的六合间孑但是立的一盏灯,引着人不由自主地望畴昔,想要握住那独一的光亮。
待他再次醒来时,恍忽感觉仍在深夜当中,窗外天未泛白,屋内温馨非常,香几上摆着一只鎏弓足花香薰,安眠香的味道漫了满室。他迷含混糊中还在想,本日繁忙了整整一天,连饭都顾不得吃,身材里最后一丝力量都榨干了,竟然另有人想着为他点一炉安眠香。他挣扎着想要展开眼睛,却感觉眼皮重逾千钧,神台只得半晌腐败,又堕入了甜睡当中。
苏子澈蓦地展开眼,几缕晨光透过窗洒在罗衾之上,他看着鎏弓足花香薰里冒出的袅袅轻烟,愣神了好久。他感觉头痛得很,像是在发着烧,胸口也感觉闷闷的,他渐渐地坐了起来,揽衣而起,径直向香几走去。他翻开莲花香薰的盖子,用细香灰将本来燃着的安眠香压灭,拿香匙在香灰上拨出几个小孔,又取了几片云母覆在上面隔火,再拈起几颗苏合香球丢出来,将莲花香薰的盖子盖上。未几时,浓烈的苏合香味随几缕轻烟缓缓从莲花香薰中四散开来,他伸脱手将轻烟胡乱打散,又盯着香薰发了好久的呆,感受胸口略微没那么闷了,才唤人出去服侍梳洗。
“麟郎如果情愿留下,我天然是欢迎之至,可你从未离京这么久,来的又是如此伤害之地,陛下定然会挂记。你早些归去,也好让陛下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