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首破阵曲!”徐天阁赞道,“操琴者何人?”
这一句“只说与你听”,多少苦衷都可倾诉,多少韶华都愿共度。乃至在这异国他乡的虎帐中,明知是设钓饵,前路盘曲又波折,他也情愿合奏一曲,情愿和苏子澈一起面对这将来的风刀霜剑。
苏子澈噗得一笑道:“我们是同亲,干系天然不错。明天如此好月,不知我是否有幸能与将军合奏一曲?”徐天阁并不推委,坦开阔荡地一伸手道:“如你所愿,箫来。”苏子澈抱琴而坐,笑道:“那我便献丑了。”
徐天阁善乐律,好乐律,是北黎尽人皆知之事。传言他曾因一首琴曲爱上一个宫廷乐工,那乐工虽边幅平平,可琴艺无双,北黎境内无人能比。徐天阁不吝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那人讨回家中,极尽宠嬖,乃至要娶他为妻,连请柬都发了出去。可惜好景不长,婚礼还未至,乐工便病逝于将军府。徐天阁以正室之礼葬了他,哀思数月不能平,本来宽和喜乐的一小我,自他去后连笑容都消逝不见。
苏子澈手按琴弦,又低声唱起《破阵子》,忽听得树叶声响,歌声顿止,立时警悟起来,喝道:“来者何人?”皎皎月光下,一个魁伟的人影从树林中闪现出来,只听那人道:“你不在我帐里候着便罢,为何还带了我的琴与箫出来?”
徐天阁治军峻厉,偌大虎帐当中,竟连半声咳嗽也没有。帅帐中大家面色严厉,冷目谛视着行军图,忽听一声琴音破空而来,在广宽的夏夜里听来格外动听。徐天阁侧耳听了一会儿,琴音激越彭湃,铮铮然有金戈之声,似是操琴之人胸怀万千沟壑,信手一拨便是千军万马。一曲奏罢,音犹在耳,不断如缕,帅帐世人意犹未尽,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一曲结束,徐天阁道:“为何选了这个曲子?”
渭城朝雨,一霎挹轻尘。更洒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缕柳色新。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人生会少,自古繁华功名有定分。莫遣容仪瘦损。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恐怕西出阳关,旧游如梦,面前无端交。
全军的营帐连缀数里,营中火把敞亮如昼,蝉鸣一歇,四下无声,唯有当值的兵士在各个营帐之间来回逡巡,收回叮叮的兵甲撞击声。帅帐里灯火透明,一个个深黑的影子打在帐幕之上,不知在参议些甚么。
徐天阁道:“我瞧你有些面熟,是新兵?”苏子澈低头沉吟,不知徐天阁是真有这么好的记性,军中诸人尽皆识得,还是听谢玄箫吹得好,想要一问姓名。谢玄看了苏子澈一眼,答道:“部属是与苏郎一同报名参军的,来此不敷一月,何况我是末等兵士,将军天然未曾见过。”徐天阁点头道:“刚才琴箫和鸣,丝丝入扣,不像是初度合奏――你们暗里干系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