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出去,苏子澈并未转头,起手挑了个音,一刹时琴曲便如银河落九天般倾泻而来,直教人辨不清今夕何夕,只闻天籁落人间。
“若不是他不听军令,冒然追击,本日一战,也不会伤亡这么惨痛。”苏子澈冷声道,“肖永楠有勇无谋,本就难成大器,如果再不听军令……”他没有说下去,话中意义倒是显而易见,徐天阁眉头一拧,又展颜一笑,把话接了畴昔,“尴尬大用,也不是无用。”他指着墙上的边境图,岔开话题道,“你看这是甚么?”
待他一曲弹毕,徐天阁抚掌赞道:“这曲子甚妙,我竟从未听过,是你做的?”苏子澈笑道:“这曲源自长安,我只是一个附庸风雅的闲人。”他兀自倒了两杯酒,递给徐天阁一杯,另一杯本身饮了。这酒是军中独一的酒,极是辛烈,一口喝下如一团火入腹中,令他周身都暖了起来。
苏子澈低低地笑起来,道:“有琴有酒,夫复何求?”他说着又拍开了一个酒坛的泥封,徐天阁却按住了他的手,道:“少喝点,你醉了。”苏子澈轻视一笑,勾起一边唇角道:“就是要不醉不归。”徐天阁蹙眉道:“你如果烂醉如泥,明日如何家去?”
苏子澈心下不悦,转开眼道:“不看。”徐天阁笑了笑,自顾自道:“北黎边境广宽,并不比宁国减色,可惜处于苦寒之地,地广人稀。我北黎儿郎个个勇猛善战,所乘坐骑皆是宝马名驹,北黎的铁骑曾教万里以外的仇敌闻风丧胆,你可知,为何北黎仍旧向宁国称臣?”
徐天阁将圣旨顺手扔给身后的亲兵,立时便有几名亲兵站出来,跟那些宣旨之人亲热的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喝酒去了。苏子澈悄悄称奇,不由遐想到了大宁的一群官宦,心道即使是他这正一品的亲王,私内心虽不待见那些阉奴,常日相见也是客客气气道一声“中贵”。
徐天阁朗然一笑,道:“我对你的知遇之恩,竟然只换得你一杯酒?”苏子澈偏头笑道:“酒中方见情义长,你如果不喝,我可本身喝了!”说罢竟真的不管徐天阁,将那杯酒灌入喉中。
是问句,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苏子澈游移问道:“你就那么恨宁国?”徐天阁见他诘问不休,哑然一笑:“谁教我生做黎国人呢?”他顿了顿,又道,“我参军的那日便决定,誓死保护北黎,毫不向宁国低头。”苏子澈闻言冷静低头,先前天子想将徐天阁收为己用,哪知他获得徐天阁信赖探得其至心后,竟是如许一个成果。
待了结君王天下事,哪还容得你我对月行觞呢,大将军……
那一刹时,徐天阁竟闪过一个奇特的动机,感觉这少年的工夫实在并不在本身之下,他看似不经意地攀附,便将本身的颈项握在了手中,即便是本日脱手之时留了情,也千万没到把关键之处拱手送出的境地。他看向少年的眼睛,那双眼一如初见般冷傲,带沉迷离的醉意与清澈的笑意,在夜色里亮如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