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内心思慕神驰的战地明月现在昂首可见,他的内心却没有一丝壮志将酬的欢乐,黎国庆功宴上的景象犹在面前,阿谁与他相约醉笑三千场的将军却再也不见。他只觉百般万般说不出的难过,从心底缓缓地漫上来,几近将他溺毙。
坊间街上遥遥传来的城中百姓的喧哗声,在这月色清冷的一方院落里,让他不由地想起长安城的中秋夜来,中秋弛禁的夜晚,长安也是普通的热烈,三十八条大街俱都张灯结彩,别出机杼的花灯连绵十里不断。他曾有几次缠着兄长早早离了宫宴,扮作浅显的世家儿郎,去投壶、猜枚或是放灯,兴趣来时还会戴上假面跳舞。
谢玄提着一盏灯过来,见他立在院中心,微浅笑道:“在瞧甚么?”苏子澈道:“本日已是八月十三,为何天上的玉轮还是不圆呢?”谢玄道:“留待十五夜,千里共明月吧。庆功宴已经摆好,就等你了。”
想来长安的月色,也如此地普通吧。
苏子澈承诺了一声,便和他一同去了席上。虽是尚未开宴,席上已是热烈非常,侍从将酒杯斟满,他便笑着举杯,先祭战地英魂,再敬勇猛将士,三敬西州百姓。三杯酒下肚,苏子澈面色惨白,握杯的手微微一颤,侍从再要倒酒时便被他止住了,谢玄料是他伤口疼痛,走过来低声问道:“疼得短长么?”苏子澈眼睛微微一垂,算是应了,谢玄握住他的手,道:“该说的话说了,该喝的酒喝了,我陪你归去。”
苏子澈并不该声,却站起家来,缓缓提了那酒壶,面北而立,将壶中酒水浇在地上。席上的琴曲已歇,换做了铮铮琵琶语,苏子澈薄唇一动,终是一语未发,连感喟都化在了内心。他想起曾经读过的一首对酒诗:昨日低眉问疾来,目前收泪吊人回。面前流例君看取,且遣琵琶送一杯。
谢玄也笑了笑,淡然道:“一个仇敌,也值得你歉疚?”苏子澈沉默垂首,叹道:“我心不安……嘶!你这么用力做甚么?”谢玄握着他的手掌,重又放轻了力道,漫不经心肠道:“哦,你也晓得疼,我还道你已修成金刚不坏之身,早不知疼痛为何物了呢。”苏子澈心下不悦,怒道:“谢清之……”谢玄噗得一笑,温声道:“好了,我晓得你内心难过,今晚庆功宴,别再想这事了。”苏子澈道:“有甚么好庆的,折了那么多将士。”
苏子澈只觉脑中嗡地一声,指尖一抖,香炉的盖子便滚到了地上,他蓦地回身问道:“三哥他……”柳天翊忙道:“陛下躬安,是四皇子之事。殿下恐怕不知,四皇子前些光阴中了毒,陛下便命大理寺彻查此事,那大理寺查了好久,迟迟不见有个成果,前几日俄然有了端倪。臣派人去探了一下,发明统统人证物证,皆是直指大皇子。”苏子澈听着他平如古井的声音缓缓道出,那声音提及的每一小我他都非常熟谙,可恰好感觉不能置信,他逼迫本身定下心神,问道:“月奴中的甚么毒,可有大碍?”